她沉吟了片刻,心底原本急欲寻找姚总经理的焦躁,还有那满怀劝语欲吐的感觉,不知何时竟已消失无踪。
“好吧!”她点头,既然无话可说,不如归去。“谢谢你,再见。”她挥手道别。
“再见。”警卫也对她回了个礼。。
她脚步才移。
“啊!”姚总经理那迭得太高的纸箱突然一个倾斜,某件物品掉了下来,滚到房卿妩脚边。
她下意识地捡起,瞬间,整个人呆若木鸡。
“拿来。”姚总经理跑过来,抢过她手中的青花冰梅纹长颈瓶。“好险,这可是我花了两百万才买到的骨董,万一摔坏就惨了。”三天前,他企图A下公司五百万公款,为的正是这玩意儿,可惜后来被严箴和房卿妩破坏了。
他挣扎了很久,因为身边的现金实在不够买下它,而卖主又坚持不收支票。但后来他还是咬牙买了,只因听说它的增值空间很大,卖主自己也说了,若非投资股票失利,急需用钱,他也不必拿出家传宝贝贱卖,这只光绪年间的长颈瓶送到拍卖会,随随便便也能卖个五百万。
这么好做的买卖,不做的是笨蛋。他满心期待着这宝贝可以为他大赚一笔。
将其它的杂物随便丢进车里,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骨董花瓶开车离去。
房卿妩还在发呆,直到警卫推了她一把。“小姐,人都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该走了。”
“什么?”她恍然回过神,不见姚总经理的车子,整个人呈现半疯狂状态。“他人呢?跑哪儿去了?你为什么没有留下他?”她跨步想追。
“小姐!”警卫急忙拦住她。
她却用力一推、又踢又踹地摆脱警卫的拦阻,莽牛也似地冲出停车场。“总经理、总经理……”
“小姐。”她跑得太怏,警卫困难地爬起身后,迈步直追,竟追不上她。
房卿妩跑出停车场、跑上安全岛,无视左右来往迅速的车辆,直冲对面大马路。
“小姐。”当警卫追出来时,她已经陷入车阵中。“天哪--”
接下来的情景好象电影一样,一辆红色跑车闯过红灯,蛇形地冲了过来,周遭其它车辆纷纷煞车闪避。
独房乡妩恍惚失神,视危机若无物。
然后下一瞬间,砰地一声闷响。
红色跑车撞上她纤细的身躯,那身体被高高地抛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血色虹彩……
严箴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话筒,好半晌,一句话不吭。
小宝买东西回来,看见他,朝他打了声招呼。“我回来了。”
他没反应。
一个小时后,冬向像抹游魂似地飘进客厅,随口问了句。“你好。”然后又飘进厨房,翻箱倒柜找东西吃。
严箴还是僵如雕像。
又过了两个小时,阿力和拨皮联袂走进来。
阿力肩上扛着一只大竹篓,里头鸡鸭鱼蔬、白米面粉样样俱全。他本来只负责供应自家种植的蔬菜,但光吃菜也会腻,不知不觉间,他连米面鱼肉也一起买了。
他随意向严箴点个头当作招呼,便自动将竹篓江进厨房放下。
泼皮穿着一袭贴身的皮衣皮裙,对严箴展示万种风情。“嘿,我来吃饭,小妩儿呢?”
这些人已经很习惯在严箴家里聚餐,原因不在于房卿妩煮的东西美味不可言喻,那充其量只是还好,但她开朗的个性教人忍不住想与她亲近,一段时间过后,这里就变成了大家聚会的场所。
严箴还是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如泥塑木雕。
但泼皮可不是其它人,他爱出锋头,最恨不被放在眼里;因此严箴的反应大大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严箴!”一脚踢向他屁股,泼皮双手插腰。“人家在跟你打招呼,你听见没有?”
疼痛让严箴猛然回神,以着呆滞的表情开口。“小妩儿出车祸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泼皮大惊失色。
“小妩儿出车祸了。”严箴茫然重复道。“美乔……是美乔撞了她。”
泼皮吓了一大跳,忙朝着厨房大喊。“喂,你们三个快出来,小妩儿被美乔开车撞伤了。”
下一秒钟,三条身影冲入客厅。
“什么时候的事?”小宝抢先开口。
严箴摇头,他哪知道是几时发生的事?当他听见肇事者和伤者的名字时,整个人就已经呆了。
想起美乔前回来访指着房卿妩破口大骂的情景,她是那么地讨厌她,数度扬言要她好看。
美乔自小受到父母宠爱,养成任性妄为的脾气,她打人伤人也不是头一回了,难不成这回她是蓄意对房卿妩不利?
想起妹妹可能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痛下杀手,严箴只觉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将他的身体,连同灵魂一块儿冻结成冰。
“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沉思过后,冬向冷静地开口。“未经确定的事,不要妄加瑞想。”
“没错。”泼皮点头如搞蒜。“况且就算真出事了,我们也会帮你,你何必担这么多无谓的心?”
阿力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拍拍他的肩。
严箴来回望了四位朋友一眼,他们的关怀让他满心感动。“谢谢你们,麻烦了。”
“什么话?是朋友就别再客套了。”泼皮大笑地摆着手。
严箴感叹一声。
小宝插口问道:“不过老大,你现在有何打算?”
那话一出口,严箴立刻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低下头,深吸口气。“我要先去警局,医院那里就麻烦你们了。”
严美乔的所作所为明明已不值得任何关心与劝诫,眼下比较重要的应该是房卿妩,但没有人问他为何先关心妹妹。
他们全部异口同声地说:“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严箴默默地对着四位体贴的朋友背影道感激。“谢谢你们。”他不是不关心房卿妩,只是在未确定严美乔撞人的动机前,他没勇气去见她。
“美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严氏夫妇结婚多年,始终未孕,便到孤儿院领养了严箴,那年,他四岁。
一般四岁的小孩其实不大会记事,但孤儿院的孩子比较早熟,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与立场。
被领养后,为了讨养父母欢心,他一直努力不懈,不论在课业或运动上,他极力争取好成绩让父母高兴。而严氏夫妇也打心底疼爱这个乖巧的好孩子。
八年后,也许是天意使然,年逾四旬的严母突然怀孕,严家真正的孩子诞生了,那就是严美乔。
严格说来,严氏夫妇对两个孩子的待遇并未相差太多,只是一个疼、一个宠罢了!严美乔就在众人的宠溺下,如公主般地长大。
她第一次表现出异常行为是在五年级时,她突然毫无预警地将同班同学推落楼梯,造成对方手脚骨折。事后她辩称不记得,但有目击者指证历历,最后严氏夫妇花钱摆平。
类似的事情随着严美乔的成长更形严重;然后,他二十岁那年,美乔害隔壁已怀孕八个口月的太太流产,他亲眼看到美乔怒吼咆哮,并将烟灰缸丢到孕妇身上,孕妇摔倒时肚子撞上了茶几,大量的鲜血从她的下体泛流出来。
严箴急着要严美乔叫救护车,她没有反应,他只得一个人帮孕妇止血,并叫救护车将孕妇送到医院,最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将足月的小生命流逝。
当时,他呆楞了很久,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后,他开始作噩梦,日日夜夜满脑子充塞着一片无止无尽的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