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索性将怀中的锦囊丢给她,恼火地眯起黑眸,续道:“再者,我同你说过了,我那日在酒楼,亲耳听见他和知县的对话,而你却完全不信,反倒宁可信他,你真是顽固如石,简直是要把我给气死了!”
蠢!笨!这两个字都无法描述他想发泄的怒火!
“也许你听错了,也许是误会,也许是……”
“也许也许也许!你说的都是也许,你分明就是不相信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叫你宁可信他也不愿信我?!”怎么,就因为他以往老爱逗她欺她,她便认定他是个坏蛋?他的话便不足以采信?
“因为冯大哥待我的好,是你所不能想象的,倘若他真是要谋夺狄家家产,他可以在我爹过世之后,便将无心打理御笔庄的我赶出家门,随而掌控整个大权,而不是帮着我,让御笔庄回到正轨!”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而是冯大哥他若真是要谋夺家产,多得是机会,不需急于在这当头!
“是你蠢、是你笨,压根不懂得防人之心,我要是不说,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爹就是遭人毒死的!笨丫头!”
狄心良闻言,为之一愣,好半晌才找回虚弱的声音,“不、不可能的!”
“谁有本事在这宅子里下毒?”他眯起黑眸,一针见血地道:“不瞒你说,就连你身上也有微量的毒,自从和你一道用过晚膳之后,我便发觉晚膳的每一道菜里全掺有微量的毒,这些毒一时之间是不会要了你的命,但只要时间一久,你就会跟你爹一样撒手人寰!而我,就我笨,真心地想救你,所以亲自抓药为你熬煮,甚至每顿膳食都由我亲自到场监视!”
他的用心良苦,她可感受到了?
不,没有,她压根没感受到,甚至还当他是个想要挑拨离间的浑球!
他是怎么着?她不信便罢,他何必这么作贱自己非要她信了他的话不可?她要是真想死,由着她!
“可他若真是要我的命,他方才为何还要救我?”
于理不合啊?若他要她的命、要她的家产,他又何必待她如此之好?
“你去问他啊!问他究竟是何居心啊!为你挡下一箭的他,人就在后院院落静养着,你大可以去问他!你问我有什么用?想要你命的人又不是我!”光火地撂下狠话,他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小悠,先拿回菩萨笔啊。”慕容真虽是一头雾水,但依旧及时提点了弟弟。
“我不要了!”他还要那种玩意儿做什么?
“可没有菩萨笔,你回去怎么跟大哥交差?你别忘了,找回菩萨笔才是首重之事啊!”他跟在身后喊着。
听着慕容真疾如暴雷的嗓音,狄心良感觉心头一阵抽痛,覆上薄雾的眼睇着他决绝的背影,泪水成串滑落,她抹去泪,意外她居然掉了泪,完全不懂自个儿为何会掉泪,然心真是好痛。
究竟是因为这一场叫她百思不得其解钓杀戮,还是慕容真说的一番话?但,无论如何,事情原由就是这一支菩萨笔!
敛眼睇着手中的菩萨笔,她不禁死命紧握着。
思绪纷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让泪水无助地爬满苍白小脸。
第十章
夜半三更。
一抹纤细的身影鬼祟地朝后院院落而去,不时回头睇着身后是否有人跟踪,确定了四下无人之后,才小跑步踏进无人看守的楼阁里。
后头,院落的拱门旁,闪出两抹身影。
“小悠,这么晚了,你跑到这儿做什么?”
“散心。”他头也不回地道,双眼直盯着不远处的纤小身影。
“散什么心?贡笔都运上官船了,知县和其爪牙也叫知州大人收押大牢了,你还有什么心事来着?”慕容真顺着他的视线探去,再缓缓移到他的脸上,小小声地道:“小悠,你的表情有点狰狞。”
“是吗?”
“看起来有点像是……妒夫。”
慕容悠蓦地侧眼瞪去。“你说谁是妒夫?你以为我会在意我的媳妇夜探情郎吗?错了,我告诉你,那个姓冯的根本就不是我媳妇的情郎,只是她的冯大哥,而她不过是一时消化不了我告诉她的事,所以想要找他问清楚罢了,我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你以为我的度量有那么小吗?告诉你,我的器度可大得很,就连守在楼阁前的卫兵,都是我要知州大人遣开的。”
早猜到她定会找冯隽日问清楚,所以他才好心地为她开路。
如何,他度量够大吧!
“可是,你愈这么说,却愈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倘若不在意,三更半夜跟在她身后做啥?
该是睡得正香甜时,却没事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说他什么都不在意,到底是打算骗谁?
虽说兄弟们甚少聚在一块,但小悠的性子,他还懂得。嘴上说心良丫头是爹为他挑选的,他是不得已才允承这门亲事,但依他对他的了解,若不是疼进心坎里,他可不会认定这个媳妇。
换言之,心良那个丫头,他肯定是相当中意的,要不,他也不会气得暴跳如雷了。
“三哥,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他咬牙恼道。
“那么,咱们还要不要再靠近一点?你的媳妇已进入屋内了,要是不靠近一点,恐怕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
“不用了,反正我猜得着他们到底在谈什么。”他很相信她的,她说过,冯大哥就是冯大哥,她对他没有半点非份之想,只是若那家伙舌灿莲花,她会不会临时倒戈?
“是吗?那回房吧。”既然他都这么有自信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泼他冷水。
“三哥,你先回。”
“那你呢?”
“我去晃晃,培养睡意。”
话落,便瞧他头也不回地朝楼阁走去。
慕容真不禁摇了摇头,大步跟上。“满嘴鬼话到底是要说给谁听的?”
慕容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对姓冯的那家伙有点在意,我想要去听听他怎么同我媳妇解释,你回去吧,别老跟在我身后。”
“那可不成,你身上有伤,还是让我跟着较为妥当。”
“我又不是小娃儿,不过是点小伤,有什么好紧张的?”
“嘘,小声一点,你想要惊动里头的人吗?”
抬眼一瞧,慕容悠才惊觉原来已踏进房外的长廊,不禁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靠在窗边,竖耳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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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一片难遏的沉默。
狄心良直睇着半躺坐在病榻上的冯隽日,谁也没有开口。
良久,他才打破沉默,“小姐,你来了。”
她的眼眨也不眨地,粉拳握紧了又松,松了又不自觉地握紧,挣扎了好半响,才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缓缓抹起苦笑。“事情不该是如此的,但最后落得这种下场,我却也是无话可说,待天亮,我便会被押解到县衙大牢,由知州大人决定如何定我的罪。”
狄心良闻言,柳眉紧紧地蹙起。“慕容悠说你和知县勾结,是为了谋取我狄家的产业还有菩萨笔,还不择手段地毒杀我爹,甚至打算毒杀我,若不是慕容悠的出现,也许就连我自个儿是怎么命丧九泉的都不知道……这是真的吗?”
冯隽日微愕,缓缓抬眼。“现下再多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慕容公子怎么说便怎么是吧。”
“我不相信!”
他勾起五味杂陈的笑。“事实摆在眼前,小姐为何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