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还真是出自于她的手哩,一个动不动就爱掉泪的泪娃娃,一动起笔来毫不马虎,笔锋刚劲有力,还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知怎地:心头有点不舒坦。
她不该是恁地了得,她该要再娇柔一点,最好是他随便一逗便掉泪,慌张得无所适从,眼前她这心无旁骛、八风不动的神态,倒是叫他见了有些生厌,忍不住兴起想要捉弄她的恶念。
长睫微敛,掩去眸底乍生的精光,他的手一探,指尖夹上她正在落笔的纸角,用力一拉。
“啊!”
正准备一气呵成的狄心良,不禁有点傻眼地睇着空无一物的案桌,不,是叫她狠狠地划上一笔的案桌……纸哩?
正狐疑着,耳边却传来他不怀好意的笑声--
她猛地抬眼,睇着他手里拿着已叫他给毁了的帖子,不禁敢怒不敢言地扁起嘴来,不解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该要明白她正在忙正经事的。
“我在问你话啊,丫头。”他没好气地道,将已经没用的帖子丢到一旁。
“可是……”她的目光直停留在帖子上。
“我在问你是否听过一种笔。”谁要她如此大胆地漠视他的存在!
“什么笔啊?”
就算他真是有事要问她,好歹也等她把手头上的工作完成再问嘛。
“就是要问你知不知道菩……”
话到一半,外头咱咱地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没一会儿,随即有人一脚踹开门板。
他懒懒地抬眼探去,见着一个极为碍眼的男人,不由分说地走向她,好似英雄般地挡在她面前。
哼,是狗熊吧!
他随手自身旁的柜子上头拿了个小纸镇,往那个男人身上砸,马上听到他鬼哭似的哀嚎。
“哎呀!”
“褚大哥,你、你怎么了?”在旁吓得一愣一愣的她,见褚远突地弯下身子,不禁跟着蹲下身子。
“没、没事。”他咬牙忍着痛楚,表情狰狞。
“你怎么会来了?”还突地踹开门,吓得她三魂七魄都快散了。
“我听铺子里的伙计说,有个男人跟着你一道到工房,而我跑进工房后,工人们又说,你上书房了,所以,我……”多怕呀,就怕一个不注意,他盯了好久的一块肉就要叫外地来的狗儿给叼走了。
“有什么事吗?”她不解地开口。
“是没什么事,只不过近来不是工房正忙之时吗?”见她疑惑地点了点头,他咽了咽口水,才道:“可你却一直都没有来,我有些担心,结果今儿个一来,便带了个男人来……”
偷偷地将视线往那头探去,见着一双不怀好意的黑眸,他吓得赶紧收回视线,就怕待会儿又有什么鬼东西砸上来。
狄心良偷觑了慕容悠一眼,瞧他神色不善,不禁道:“他是我爹的旧识,不过是路过这儿,进来探探罢了。”
“哦,是这样子。”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无法安心,毕竟防备心极重的狄心良甚少会单独与男人共处一室的。
“心良,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能在这当头还瞒着外头的人哪。”慕容悠敛下长睫,眸底微现狡黠精光。
“嗄?”瞒?她瞒谁了?
“狄姑娘,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她怎么会知道?她连他到底在胡什么都不清楚了,又能告诉他什么?
“心良,总不能因为世伯不在了,你就想要否认咱们的婚约吧。”睇着她有些慌乱、傻气的模样,他心里正乐着。
“什么?”婚约?
“可不是,要不,你以为我真有那般空闲的一路玩到徐州来?”唷,恼了?有趣,他还想知道她究竟会有什么的表情。
“我和你?”不是的吧?什么时候的事?
一开始他明明不是这么说的,怎会现下又突地换了个说词?
“狄姑娘,你和他有婚约?怎么会这样?”褚远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狄心良没好气地推开他,大步走到慕容悠面前。“你、你究竟是在胡说什么?我、我何时与你有了婚约?”尽管断断续续,但她仍努力地连结成句。
这人为何突地在这当头胡说八道?
他该要明白兹事体大,她的清白可不是能叫他胡乱放在嘴上糟蹋的;她知道他向来喜爱捉弄她,但这一回,他可是玩得过火了。
“欸?我不是早说了吗?”他佯装愕然。
“哪、哪有?”她气得直跺脚。
才不是这样子的,可为何他撒起谎来竟是如此的脸不红、气不喘,好似真有过这么一回事。他肯定是故意的,想要叫她发慌,所以才会故意在他人面前如此捉弄她。
“欸,咱们都是这样的交情了,倘若你不嫁与我,你还能嫁给谁?”语气倒是挺愕然的,然而抹在唇角的笑意却在在显示他的恶意。
“等等,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样的交情?
没有啊,她和他没有半点交情,甚至一点都不熟,只不过是被他欺负得很彻底罢了;就像眼前,他睁眼说瞎话,硬是要在旁人面前坏她名声一样。
但以往怎么欺她、捉弄她,她都可以得过且过,然而,清白岂能叫他随意败坏的?
“你要我在这人面前说吗?”迷人的黑眸睇向一旁傻愣得说不出话的褚远。
真是个碍眼的家伙,瞧见他与她这般亲密了,居然还不知道要赶紧滚远些……不过,也托他的福,叫他灵机一动,想到如此好玩的法子。
“你……”为何要故意把话说得这般暧昧,好似他和她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一般。
“真要说?”他眯眼笑得很魅。
眼角余光睇向一旁的褚远,他眸底的笑意不由更浓。
虽说他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来头,但听他方才一席话,再傻也听得出他对她情有独钟;哼,这丫头倒是挺抢手的嘛,不过,说不准对方是看准了御笔庄的家世而来,压根儿不是为她倾倒。
“你、你在胡说什么?”她急得直跳脚。
“你的胸前有一颗红痣。”他突道。
“嗄?”她不禁一愣。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绝不可能知道这等事的!可他真是说中了,就算是用猜的,也不可能猜得这般准啊!
一旁的褚远更是吓得傻眼,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就说了,这等私密的事,怎能在外人面前说呢?”见她如遭雷轰,他忍不住捂嘴偷笑。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愣愣地开口,像在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她的胸前有一颗红痣?
这种事情,他不可能知道的!
“娘子,你可不会傻得想要现下拉开衣襟印证吧?到时候要是有人举证历历,恶意坏你名声,相公我……会心疼的。”他唱作俱佳地道,睇着她恍神得厉害,捉弄起来更觉有趣,
嘿嘿,这事他可不是胡乱猜测的,而是他亲眼所见,尽管年代有些久远,他仍然记忆犹新。
“我不会坏了狄姑娘的名声,倒是你……”褚远瞪着他,尽管心里正恼,可还是故作镇定。“你既与狄姑娘有婚约在身,又何着在迎亲之前便坏她的清白?你这么做,才是真会坏了她的名声!”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哪有你这外人置喙的余地?”他勾唇哂笑。
唷,好个称职的外人啊,居然硬是要替她出一口气,敢情真是为她死心塌地的爱慕者?但他偏不如他的意。
就不信在听了这一番说词之后,他还想再追求她。
这般生趣的玩意儿,可是不多见,岂能随便拱手让人?毕竟,他识得她,可是在他之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