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下了飞机直接叫车到医院。
她父亲被安排在六个人一间的病房里,病房的门半掩,里面热闹得像夜市,整个房里的病患及家属算算大约有十五个人。她母亲正在跟一个欧巴桑聊天,见到致文和蓓蓓,急着将她父亲发病的过程作一番详细的描述。
在知道父亲已经脱离险境后,蓓蓓先陪母亲回家休息。
“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母亲问。
“还好啊!”
她们回来时在巷口的面摊买了面和一点豆干、海带,她母亲疲倦中又带着一点憔悴,问完她的生活状况接着又问起致文来。
“哥的事叫他自己跟你报告,免得待会儿他又说我多嘴。”
“欸,你们兄妹俩在台北应该互相照顾啊!”
“哎呀,我跟哥还不是就这样嘛!医生说老爸的状况怎么样?”蓓蓓问。
“他半边身体都不能动了,又有糖尿病,真是麻烦啊!”她母亲望着装在保丽龙碗里的汤面,但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之前没听说老爸有这个毛病啊!”蓓蓓有点诧异。
“也是这次进医院才知道的嘛!”她母亲又担心起果园的水果没人照料了。
“果园就别管了!你光要照顾老爸就够累的,还能怎么办呢?”蓓蓓唏哩呼噜的吃着碗里热腾腾的面条。
“养你们两个最没用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谁叫你们住这么远。”蓓蓓顶嘴说:“要不你们搬到台北啊!”
但追根究柢,他们兄妹俩实在也太不争气了,若真的接父母上台北,要把他们安置在哪儿呢?
第二天早上轮到蓓蓓到医院陪她父亲,她父亲醒了一会儿,不知是认不得她了还是不能说话,蓓蓓问他:“老爸,你还好吗?”
他父亲咿呀了一声,完全不知在说些什么。反而是旁边看顾病人的欧巴桑跟她攀谈起来,她父亲就在嗡嗡的谈话声里又昏昏睡去。
致文在医院待了一天,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打算回台北了。他母亲当他有正事做因此也不留他。
蓓蓓私下里却对她哥哥觉得不满。“我看你是舍不得离开孟芹吧!”
“我有事啊!”致文认真的说:“我现在帮一个县市长候选人做文宣的工作,真的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反正老爸的病情还算稳定,万一有什么状况,你们就Call我,我马上赶回来。”
致文走后,蓓蓓和母亲轮流到医院看护父亲,日子充满琐琐碎碎的杂事,包括到福利站买酱油、奶粉、卫生纸……。
蓓蓓抽空打电话回台北,她问晨光有没有传播公司或电视台找她拍戏,可惜这一个礼拜来,找她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电话。
“有没有人从大陆打电话来找我?”蓓蓓有气无力的问。
“你是说凯文?”晨光笑了两声,神秘的说:“你自己回来听答录机吧!”
“你听见了就告诉我嘛!”蓓蓓有点急。
晨光在电话那头停了半晌,才说:“他讲了一堆,我记不得。”
“重点呢?”蓓蓓硬是逼着他说给她听。
“重点是,他说‘我好想你’。”
蓓蓓握着话筒,有点遗憾自己不能亲自听到凯文的声音。
“Money还乖吗?”
“乖,它现在晚上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可是每天晚上还会给你等门。”晨光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的牵挂。
蓓蓓目前在台北仍然没有Case找她演出,母亲也不提她的工作,仿佛就认定她是个无业游民,正好回家照顾行动不便的父亲了。
父亲出院后,蓓蓓又在家里待了好一阵子,她发现家里的积蓄迅速的在减少当中。这一季家里果园的收成情况很差,蓓蓓听见母亲打电话给哥哥,要他汇些钱回家,致文这才把他和心瑂的事说给母亲听。
“心瑂这个女孩子平常看起来乖乖的,原来心眼这么坏!这年头大家赚的都是辛苦钱,总不能叫我们这样吃亏吧”他母亲理直气壮的说:“男女朋友交往归交往,谁保证一定跟她结婚呢!那像蓓蓓怎么办?”
蓓蓓知道她母亲又要数落庄克勤逃婚的事,她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板着脸,故意把脚步声弄得劈啪响地回房间去。
她躺在床上看报纸,娱乐版上刊登着前一阵子找她拍写真集的出版社又将目标指向另一位玉女型的女星,那女星的形象极好,在电视上的曝光率也不低,蓓蓓发现人家都那么当回事的在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该多了解一下这家出版社当初会想找她的动机?
当天,蓓蓓主动联络了徐雳。
但徐雳的态度可不像前一次那么样的热络了,他只是淡淡的说:“我们见面再聊嘛!”
晨光带着Money跑步回来时,发现屋里的灯大亮着,Money兴奋的往蓓蓓的房里冲,晨光没听见蓓蓓的声音,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她向来喜欢大呼小叫的啊!
他走近蓓蓓未关上的房门,她正低垂着头在讲电话,隐约看得见她含羞带笑的表情。晨光可以猜得出蓓蓓是在跟凯文说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蓦然低落,那是一种接近失恋的怅惘,他敲敲自己的脑袋,搞什么啊蓓蓓可是有男朋友的。
蓓蓓挂了电话出来,兴高采烈的抱着Money对晨光说:“我好想念你们喔!”
晨光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对感情绝缘做了设防。“你爸爸的身体怎么样?”
“中风嘛,行动不太方便,连话也讲不清楚,喂他吃饭的时候,东西就会从这里漏下来。”蓓蓓指指晨光的嘴。
晨光闪了一下,觉得她的动作带着一点挑逗的意味,当然,他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不过医生说,再做一段时间的复健,情况就会改善了。”蓓蓓仍是一副乐天派的样子。
“喔,那很好嘛!”晨光忽然不晓得该跟蓓蓓说些什么。
蓓蓓的心情仿佛还算平静,Money挣脱了她的手跳到地板上玩耍;她回房,掩了门,重新化妆换衣服。晨光坐回画架前画画,过了一会儿蓓蓓说要出去。
“约会啊?”晨光淡淡的问。
蓓蓓向他眨眨眼,“不告诉你!”
看见蓓蓓因为要去跟凯文约会而容光焕发的脸庞,晨光的心就被一种怪异的情绪所揪着,他得要阻止自己的感觉这样迷失下去,因此又将注意力移回画架上。
“你好像有事跟我说?”蓓蓓在玄关处停了下来。
“我”晨光诧异的抬起头,“没有啊!”
“那我走罗!”
“Bye!”晨光其实想问她,今晚是不是要在凯文那儿过夜,但这样的问题未免也太过尖锐了。
蓓蓓走后,晨光的心思仍然沉静不下来,他的心绪飘渺而零乱,重重叠叠的都是蓓蓓的影像,他总觉得她是一个很需要人去呵护、照顾、甚至是担心的女孩子;若说起以前对孟芹,却完全没有这种牵挂的念头。太不可思议了,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这个打算将爱情封闭了的人身上呢?
就在晨光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令人诧异的是,来的人竟然是凯文。晨光愣了一下,怎么蓓蓓不是跟他出去了吗?
“蓓蓓还没回来吗?”凯文彬彬有礼的问。
“噢,她出去好一阵子了。”
晨光请他进来,他也打算留下来等。Money又“狗”来疯的缠着凯文,晨光喝斥了一声,它完全不予理会,尾巴摇得像装了弹簧似的,凯文友善的摸摸Money的脑袋,说:“你叫Money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