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掌握单武的生,但不能控制他的死。
他以死亡彻底摆脱她的箝制。
她失去了单武,失去她的复仇工具,同时也失去了她的“儿子”。
疯狂的哭号回荡在单家大宅中。
可是她的悲怆,并未带给单威报复的快感,即使这是单武所要的结果。如果报复可以弥补灵魂所受的伤,这段恩怨早早就能让许多人都得到解脱。
离开后,单威沉默一整天。
他的心情,她明白。
单夫人的脸孔--可恶的、可悲的、可怜的,都让他难受。
“我想看见原来的你。”
“原来的我?”
“原来的你,眼里没有寂寞和疏离。”
寂寞与疏离,那是他现在的样子?单威抬起手,抚过柔软的鬓发。“你知道吗?我的母亲从不曾教我埋怨我所面对的处境,但我真的恨过,我恨她委曲求全一辈子,恨她为爱情埋葬自己的自尊和人生,恨那个折磨她的女人,恨造成这一切的父亲,恨我必须为自己在单家的身分做‘努力’,那令我觉得可耻!这一切一切,我都恨过。”
他年少的心灵,并不若表面那样无谓淡然。
粗糙的指心滑移过她温润的下巴,连接一个温暖的吻。“可是现在,我想我什么都不恨了。”
“因为你已经放开了。”
他微笑。“因为--也许是因为你。”
“我?”环住他颈子,她双眸晶亮,写着惊喜。洛桑之行,张湘容感觉他们之间渐入佳境,可是从单威口中听到这样表白的话,却是第一次。“我就知道你会爱上我的!你爱我吧?”
他仍是微笑。
“你爱我!你爱我!”她自问自答,兴奋地吃吃咯笑。“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的设计?”
“不喜欢。”
张湘容当头被浇了冷水,傻住!
“只要你不在这里,我就不喜欢。”单威说,看进她感动的眼里。
私人的“合作关系”,没有期限。
第八章
她眼里燃烧着爱情。
她眼里的爱情,照进他的眼睛。
单威没有搬到他舒适完备的地盘,也没住在饭店,他大部分夜晚都留在张湘容的公寓。
赖着她,成为他生活中的享受。
很自然的就变成这样。在一起不一定做什么,听听音乐、看看影片,有时待在那张临窗的黄色躺椅上,他们能看一晚上的月亮。
他像是真正被解冻了,空乏冰冷的心一点一点注满热情,而以为已经死去的感觉,也因她而苏醒。原来重新再爱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何况怎么会忘记呢?他一直是喜欢湘湘的。
这份喜欢扩大了份量,并且升华。
他不想再回到那封锁的世界里,他喜欢待在有她的地方。
张湘容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
“我不想去。”
“真希望我能不让你去。”单威走到身后。“你好美!”
“会让你担心吗?”
“不会。”
她噘嘴,写满失望。这件驼色洋装典雅大方,但背后的开衩可是直达腰际耶。“我虽然是陪父母出席,可不一定整晚都会当个乖乖女。”
“你本来就不乖。”他笑了笑,对她的威胁不以为意。
张湘容转身看单威穿起外套。“要走了?”他晚上也有饭局,和几位科技业的大老板。
“我送你?”
“不用,我搭家里的车。”她打开珠宝盒拣选搭配的饰品,不意翻落了一只耳环,掉到地上,单威弯身拾起。
红色玛瑙刻成一朵小小的蔷薇,托在两片金线编制的叶片上,精巧可爱。单威拿在手中仔细看着,眼里出现困惑。
“谢谢。”
“这个耳环--”
“喔,一位阿姨送的,很多年了。”
“另一只呢?”他问。
摇摇头。“掉了。”
“怎么掉的?”
“就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因为有纪念价值,所以一直留着,不过少了一只也没法戴,只能收在盒子里。”她拿回放入天鹅绒的分格内,戴上选好的钻饰。“怎么了,一直看我?”而且他的神情、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奇怪。
单威看着她,想着那只耳环的模样,疑惑仿如涟漪,一圈圈扩大,映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还有那香味……
但是,不可能。
“没什么,我走了,玩得开心点。”他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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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
她就知道把她架到这里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张湘容应父母要求陪着他们半小时,便体认到内情果然如她想的一样不简单。
“呵呵,我张某人生的女儿当然美得迷死人。”
“湘湘是像我。”
“我张某人挑的老婆,当然也要迷死人。”挽着两个最爱的女人,张澄修的得意全写在脸上。
“女儿,你看怎么样?”柯雨央兴致勃勃地问。
“这根本是你们的阴谋。”张湘容冷冷地说。
什么宴会,根本是相亲大会!到场没多久,一堆叔叔伯伯全带着儿子侄子过来打照面,那些公子哥儿放在她身上的眼光实在不怎么含蓄,她心里就明白这些长辈们在打什么主意了。
“别算我的份,都是你妈--”张澄修吃了太座一记白眼。
“只是认识一些新朋友,又不一定要怎么着,你以前也不介意。”柯雨央说完,很认真地点着下巴筛选:“傅家三公子最近学成归国,看他一表人才又有礼貌,挺顺眼的--”
“他大学念六年,硕士念四年,林林总总一共换了五间学校,所以最近‘终于’学成归国。”张澄修眼睛看着空气自言自语。
“那陈家的大儿子温文儒雅,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听说他做事和他讲话一样有自己的原则和速度--”
“听他说一句话要打八个呵欠。”
“不然郑家老么最近自己出来打天下,经营得有声有色--”
“他背后是他曾祖母在撑腰,老人家还权充军师,因为禁不起他小子再玩倒第三次了。”
柯雨央又瞪丈夫一眼。
“我全打听清楚了。”
“反正在你眼里啊,没一个男人配得上你宝贝女儿!”
“本来就是。”这种为人父的坚持和任性他是一定有的。
她好气又好笑。
“妈,我最近很忙,没空扩展社交。”张湘容意兴阑珊地搪塞。“我可不可以先走了?”
“不行。莫老太太还没来,她好久没见到你了,跟人家打过招呼再走。”
“莫奶奶?她好几年不出门了。”
“所以你不能让老人家失望。乖,再留一会儿。”
一位生意上的朋友过来寒暄,张湘容藉此离开父母身边。“你们聊,我到庭园走走。”
她脱身一个人走到户外,迎面走来一道身影,左顾右盼、慌慌张张的,原来称头十足的俊脸透出无比狼狈。
“莫东勋。”
他吓一跳,看清楚是她。“湘湘!呃……嗨,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宝贝!”
他的吊儿郎当数十年不变,张湘容问:“你在躲人吗?”
“躲……没有啊。”
“你鬼鬼祟祟。”
“唉,你这个性从以前就是这样,嘴巴一点也不甜,都不会叫点好听的,总是连名带姓喊我,我是欠你多少钱,来,叫声莫哥哥嘛!”他转移焦点的招式也是数十年不变,油腔油调,没个正经。
“莫东勋。”偏张湘容就是不吃他这套。
“啧!”
她瞧他身后。“没看你这么慌张过。怎么?前后任床伴正面交锋、捉对厮杀了吗?”
“你说话怎么这么直接啊!”未免太了解他了。“放心,我这人什么本事没有,就是屁股擦得很干净,这种鸟事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再说我最近偃旗息鼓,一个女人也没招惹,比你哥还乖耶。”说着说着,语气竟然哀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