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事物。”
“即使是最勇敢的人?”
“对。”
年昱沉默了,没有放开佟子矜的手,反而握得死紧。
未久,他深吸口气,呼出。
“好,我答应你,我们现在就去。”年昱跨过脚踏车,要佟子矜上车。
“我还想请你父母与艾索一道参与,现在……”
“我父母不会理我,艾索可能忙着找下一个雇主,我只有我自己,”年昱顿了顿,“还有你。”
第五章
佟子矜一呆,不知如何面对年昱的过度依赖。
或许,她也在依赖他。佟子矜凝望年昱,感受到他的紧张与孤独,伸手覆上他握持脚踏车把手的手。
“我是艾索请来的,他仍然希望跟你合作。”佟子矜言不由衷的说,其实她不知道艾索在想什么。“我相信你父母也是。”
至少年昱的父母健在,她则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
“但是艾索只来看过我一次,我父母则一次也没有。”年昱的成长历程只有网球相伴。“啊,不,我见过他们一次,在我跟他们借这幢别墅时,但那一点意义也没有。”
“他们能支持你。”佟子矜认为有亲近的人在场对年昱会比较好。
“他们没有支持过我。”年昱止步,转过身面对佟子矜。“我一直只有我自己。”
是的,只有他自己,他拥有的是父母的庇荫,但从未拥有过他们的爱。
年昱眼眸流露的孤寂说明他内心掩藏的脆弱,佟子矜抬头望着他,眼里除了他,还有他身后那于夜晚自动亮灯至十二点的网球场。
网球场的位置颇隐密,周围环绕着树木,只有一条小径通往。
他的心就像那个空旷无人的球场,观众席上未曾有人入座,只因无人寻得通往球场的小径。
“只要你肯回头,一定可以发现支持你的人。”佟子矜思索着。“像是你的球迷,你不想让你的球迷失望吧?”
“他们会找到另一个选手,很快就忘了我,我只会是他们偶尔想起的某个陌生人,年昱--一个永远无法回到球场的网球选手。我已经知道主播会在球赛闲聊时怎么谈我。年昱,曾经排名世界前三十名的选手,但是在职业生涯第二年时,这颗新星就殒落了……”
意识到年昱的话语开始没有了组织性,佟子矜试图稳定他的心情。
“年昱,”佟子矜轻拍他的脸,阻去他的自我嘲弄。“冷静点。”
年昱抚着脸颊,如梦初醒。“抱歉。”
“我们走吧。”佟子矜牵着他的手往球场走。
待球场近在咫尺之际,年昱忽地顿步,佟子矜被他拖累,差点跌倒,待她站稳回头,只见年昱满脸惊恐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佟子矜试着拉他往前走,但年昱固若盘石,怎么也拉不动。
“我的右腿……”年昱放开佟子矜,跌坐在地。
“年昱!”佟子矜惊呼,蹲到他身边。“怎么了?”
“我……我动不了……”年昱露出痛苦的表情,按着右腿。“右腿……好痛……”
“保持清醒。”佟子矜捧着年昱的脸命令。
他看起来快昏倒了。
“我……呼吸……”年昱的呼吸开始急促,脸胀红,佟子矜赶忙扑向他,整个人压住他的上半身,手穿过他的发捧住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抬高他的下巴,扳开他的嘴巴。
“年昱?年昱……”佟子矜话音隐逸,年昱眼一翻,失去意识。“老天啊……”
佟子矜检查年昱的脉搏、脸色与皮肤温湿,捂住逸出口的惊唤。
休克!
她抬起年昱的双脚,让其置放于一旁高起的砖块,把他的头侧转,松开衣服的扣子与裤头,整个人轻覆在他身上,然后开始呼唤年昱的名。
“年昱,年昱,年昱。”她低头将唇覆在他唇上,注入空气予他,帮助他呼吸。
年昱没有反应,她每五分钟便检查一次他的状况,人工呼吸持续,呼唤亦不停。不知过了多久,年昱才缓缓扬睫。
“年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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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出的球没有对手接。
年昱发现他独自站在无人的球场,没有对手、裁判、观众,甚至没有发球机器。
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哈啰!有谁在吗?
只有回音空响。
一个转瞬,他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吵杂的环境。
好吵!
耳边有蜜蜂在叫……不,那是……那是……
什么烂比赛!你认真点!
请安静,现场观众请安静!
你没资格打球!Son of bitch!
警卫,请维持秩序!
哗--哗--哗--
嗡--嗡--嗡--
啊……
年昱,你是最棒的。
年昱,没有想到你转入职业后有如此出色的表现。
年昱,网球这种东西不过是消这,有什么值得你放弃学业,投注全副精神?
年昱,我们爱你……
年昱是美国新生代网球选手中表现相当出色的……
你再也无法打球了……
不!不要--
不要!不要夺走我的网球……
年昱,年昱,年昱……
年昱……醒醒……你并不孤单……菲尔……
“年昱……”佟子矜的声音近在耳畔。
黑暗的视界破开,首先入眸的是佟子矜混着欣喜与忧心的容颜。
佟不会又吐了吧?那得快些处理,省得她吐到虚脱……
“年昱,你听得到我吗?”
佟放在他脸上的手好冰,虽然她说过是体质的问题,可是他总觉得她的手已没了生命迹象--冰凉透心。
她身体热不热他不知道,毕竟他只握过她的手,但从小处看大处,佟的身体必定不太健康,加上她又会晨吐……她应该习惯他了吧?不会再吐了吧?
最近看她脸色好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惊惶……
不知为何,见佟子矜这样的转变,他很开心,至少,她不再惧怕他的身材了……但这样有何意义?
年昱不清楚,他甚至不再掌握自己的心。
“年昱!”佟子矜的呼唤拉回年昱渐行渐远的思绪。
他眨眨眼,佟子矜下似先前那些事物一样消失,这让他疑惑。
“年昱,如果听得到就眨眼睛。”佟子矜命令。
好、好真实的感觉……
年昱开始觉得自己不是在作梦;听到佟子矜的命令,依从。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佟子矜绽出笑颜。
“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小酒窝?”年昱直至听见自己的声音才真正清醒,他一愣,视界纳入佟子矜之外的事物。
“知道。”佟子矜嗔他一眼。“你站得起来吗?”
“我怎么了?”年昱只觉得自己睡了好长的一觉,长到他害怕自己一睡不醒。“我睡在地上?”
“你不是睡着,是休克。”佟子矜跪坐在他身边,见他能正常说话,终于安下心。
“休克?”年昱支起上身,甩甩头。“我怎么会休克?”
“我看起来像医生吗?”佟子矜扬眉,眸带笑地问。
“像。”年昱重重点头,发觉自己使不上力。
佟子矜像牙医。他小时候最怕看牙医,每次去看都会哭个老半天;佟子矜给他的感觉就像牙医,让他又爱又怕。
“算了。你起得来吗?我们得到医院去。”佟子矜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朝年昱伸手。
“做什么?”年昱握住她的手,起身稳住自己的同时,也扶助佟子矜下失重心,但他右腿无法使力,身体一斜,佟子矜的扶助及时,他尽量将重心移到左腿,但仍需要佟子矜当人肉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