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背对着他,双臂紧紧合抱在胸前,极力想压抑住周身的颤抖。他们就这样沉默地站着,仿佛经过了几世几劫。屋外,暴风雨恣意撕扯着大地,但在这小木屋里,只有炉火燃烧时细微的声响偶尔划开这深邃的静谧……
“我明天会去找迈克,向他解释这一切。”培恩平静地说。不久,她听见前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我宁愿他这么想,凯琳喃喃自语着……
她从眼角余光瞥见天际划下一道闪电·紧接着一记雷电石破天惊地击向地面,轰然巨响中似乎连小木屋也为之震动。她走向窗口,几乎在同时,天空又出现一道闪电,那超自然的光芒如同一百万颗闪光灯泡同时发光,使她的视线能够越过整个湖面到达对岸。她看见汹涌的波涛撞击着湖岸;看见翻腾的乌云朝千百个方向扩散;看见培恩木屋旁那棵被劈裂的老桑树,在风雨中倾斜、扭曲、正开始往下倒——
在大地重归阒黑之前,她最后看见的,是一个男人的暗影倒在树旁——
第十章
她直到跑出室外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她踩着泥泞和垃圾死命地往前跑,几乎不曾感到风雨迎面飞溅的寒意,或光着脚板扎在碎石路上的剌痛。
受到巨大树干倒地的冲击,地面似乎仍然余震未消,空气中充满浓浓热热令人作呕的硫磺气味,而整个山谷也回荡着那可怕的崩裂声,久久不息……
借着不时的闪电,凯琳看清楚那棵桑树是由正中央劈成两半,其中一半倒在培恩的小屋侧翼,毁了一面墙和部分甲板,另一半则往外倾倒,挡住了车道和碎石路。一根有凯琳腰部那么粗的树干则弹落在小货车的车顶上。她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不敢想象脆弱的人体如何能承受这样巨大的外力。她几乎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但是如果他真的需要任何帮助,除了她,没有人能施以援手。所以她咽了咽喉咙,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继续绕着树干往碎片里窥探。黑暗中,她被一根往上凸起的树根绊倒,重重地跌进一洼水坑里,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泥巴水……
在片刻偶尔的寂静中,她听见培恩正叫着她的名字。在她抬起头试着想答应时,却被什么猛然从水坑中拉起,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根羽毛似的。又轻飘飘地落地。她仍奋力挣扎反抗着,一心只惦记要循声找到培恩——“凯琳……凯琳!你在干什么!”是培恩的声音!
她顿时回过神,踉跄倒向他怀里,抓住他湿透的衬衫,漫无头绪地说:“我看见你,我以为压着你了——”
“所以你跑出来确定一下。”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她哽咽地尖声叫着。但她也在同时才注意到他并无大碍,不但站得好好的,而且还支撑着她身体的重量。此刻,只要他安然无恙,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她的体力瞬间恢复,扬起双臂箍住他的肩头,企图尽她所有的力量让他感到安全。她全身被冻得僵硬发麻,只除了和他接触的部位以外——她的前胸、大腿、手臂,以及双唇。
她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离开身边,她一只手臂紧紧扣在他的腰际,两人相互扶持返回她的住处。
培恩蹲跪在炉旁,拨着柴火让炉火重新燃旺。凯琳瘫靠着炉壁坐下,几乎不曾察觉泥水沿着她的发梢、下巴、衣服直淌而下,却只注意到培恩额七有道血渍,手臂上也有一条伤痕。“你受伤了。”她关切地说。
他摇摇头,“没什么,只不过是被一些小树枝擦过而已。我可是福星高照的人……”
那棵巨大的桑树只差一点儿就压在他身上,他居然还说“而已”?她不禁开始微微颤抖。
“你没听说我有个守护天使吗?不过刚才那样的危险还用不着她上场。”
“别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她连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他又往火里添根柴火。“对不起,凯琳。”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真的那么关心——“
“当然不是!”她不悦地打断:“怪我多事,冒着这么大的风雨跑出去……”
她全身的颤抖愈益明显,他连忙移座到她身旁,双臂圈住她的肩膀。她曾试着想挣开他,但旋即放弃。因为她真正难以抵御的,不是他的力气,而是她自己的意志和渴望。在他的臂膀中,她感到无比的安全和温暖,绷紧的肌肉也逐渐松弛。
“好点了吗?”他温柔地问。
如果否认,能让她一一直留在他身旁,她宁愿永远说不。
“去冲个澡吧!我们都湿透了,如果不赶快弄干、让身体暖和起来.会得肺炎的。”他拉她站起身。
他淡淡的关心只令她觉得想哭。她微微摇头试图隐去涌上眼眶的泪水,但是她的动作却适得其反——两颗灼热的泪珠再无任何顾忌地滚下面颊。
他双手捧住她的下巴,把她扳转向他,以舌尖轻轻点掉她颊上的泪珠。然而那极尽轻灵细腻的接触,却在她体内掀起一波无比震撼的强烈感动。她释出一声呻吟,整个身体便软绵绵地靠向他。她无意挑逗他,只是她的意志再也无法辖治她的身体。
他猛然将她拉近,以压倒性的气势迅速俘虏了她的双唇。
他仿佛瞬间冲破了理性的樊篱,百无禁忌地释放出他无尽的渴求。然而就在此刻,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剌凯琳心头一~那一夜,激情乍歇之际。他指控她蓄意引诱,为的是要永久的束缚住他…一而现在,过去会再一次重演吗?她还能再承受一遍那样的不堪吗?
她以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庞,试图想摆开那可怕的想法,但他额上仍渗着血渍的伤口却让她回归现实不许多想。她微微推开他,动作尽可能地自然。“那伤口需要清洗。”
他轻轻擦着她的鼻尖,“等你冲好澡后我马上接着洗,然后你再帮我上药。”
凯琳身着一件宽大的绒布长袍走出浴室时,空气中已弥漫一股香浓的巧克力气味。她以毛巾擦着头发走进起居室,接过培恩递上来的一只马克杯。
“我在想,”她略显犹豫,“你屋子的那面墙——全部往里面塌陷了?”
他点点头。“屋里的东西全都遭殃了。”继而耸耸肩,又说:“我现在也没有办法,不过,最坏的状况已经过去了,现在雨已经开始变小。”
她瞥一眼时钟,不禁惊讶现在不过只是落日时分,先前受到屋外黑暗所引起的错觉,她一直以为早已入夜。
培恩端着他那杯巧克力走进浴室后,她便回到壁炉旁。他刚刚又添进了一根柴火,炉火因而依然烧得畅旺。她拉出一条羊毛毯铺展在炉火前,好让自己的脚能够更舒适地取暖。她的脚已开始隐隐作痛,想必是刚才光着脚在碎石路上跑的缘故。
她当时是何其不能自已!她揉着脚板想着。她不能再和自己玩游戏,不能再假装没有他依然可以过得很好;不能再一厢情愿地认为她并不真的不在乎!她已然彻底明白自己毫无保留地爱上了培恩,她再无别的出路。
她要让他明白,她无意以任何方式束缚他,她只是忠于自己的爱,坦然面对自己的处境。只要是他愿意给予她的,她都乐于接受。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
你能吗,凯琳?她的良知诘问着自己,你真的能对他作这样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