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吧!这些年来,皇上有哪次不是乘机提议,可我真要大官做的话,早几年就接受了,不会等到现在。”别人可能对这些名利官位垂涎已久,但他尉迟滕,就是对这些事不以为然,只想继续他无官一身轻的逍遥生活。
他钟爱钻研兵法之道,改良刀剑武器,所以平日除了帮忙打理各地商行的运作外,他亦负责监管四龙堡的铸铁处,专门向朝廷提供军队装备和京中侍卫的刀剑,同时兼任外火器营和神机营的参领。
也许因为曾在宫中上书房中,与皇子、贝勒们读过种种征战事迹,对兵法亦有心得,所以皇上也曾带他出征。近年他亦有奉命参与战事,从旁协助将领,顺便试验经他改良的武器。
“说得也是,你忙四龙堡的事已够累了,可别再捞个将军之名才好,否则我们不被福总管烦死才怪。”
四龙堡的大总管福寿,是受皇上之命,把他们四兄弟从小带大的老太监,他一直视四兄弟的身心康泰为己任。福寿若知道尉迟滕真当了将军,恐怕不是天天花心思要他进补,就是要他身边的人好好照料他,那对胡少威和傅尚志等一直跟在尉迟滕身边的人,只是徒增麻烦啊!
“说得也是。”尉迟滕爽朗地笑了一下。“不过这次能亲身见识到俄军的火药大炮,总算不枉此行。回去我定要让皇上好好考虑增铸大炮的可行性,也要多试一些新的火药……”
“尉迟弟,为了庆祝回归大清,并答谢你们众官兵对我族的帮助,今晚我们特地准备了宴席晚会,你可要赏脸参加才行啊!”年近五十的汗王渥巴锡,一踏进大帐幕,就扬声邀请已被他视为生死至交的尉迟滕。
每当渥巴锡忆起尉迟滕身穿朝廷黄马褂的坐骑宝马,擎着一柄大刀,骁勇善战地带领精兵,一路杀退突袭他们的敌军,他这汗王就钦佩不已。
后来他们进到地处险要,山壁如刀削斧劈的陡峭地区,四周易守难攻,他还以为这次会逃不了,但尉迟滕原来已做足准备,在山谷中大量囤积米粮,再加上山中本来就有泉水和野果,使他们就算待上一个月,也不至于饿死。然而,在谷外的敌人却抵不住他们的反攻和天气的折磨,最终都溃败而回,放弃追截。
假如没有尉迟滕,恐怕他们一族也突围不了。
“可汗,你太客气了,既然大家这么高兴,我们必定会参加。”尉迟滕将刚写完的奏折放好,便站起来迎向渥巴锡。
渥巴锡满意地笑着点头与他迈出帐幕。这时,大家都已聚集在此,脸上的欢乐和兴奋充斥每一个角落。
虽然在原野上,天气稍嫌寒冷,酒席上却热气盎然,笑语欢声一片。
清兵营帐间早摆下桌子和火盆,火盆里炭火熊熊,上面支着的铁架上垂下一个个的铁钩,正熏烤着野猪、山羊和野兔。油脂淌到火盆里,不时发出嘶嘶的声音,铁架下放着铁叉和牛耳尖刀,让群众随时能大快朵颐。
身材挺拔的尉迟滕,坐在营火正前方的客座上更显得卓尔不凡。他没有因为自己是大清派来的特使而大摆架子、趾高气扬。更没有看不起他们这支流亡塞外多年的蒙古贫穷部族,反而毫无掩饰地一展其豪爽慷慨的性格,和他们一起大口吃肉、喝酒,与众同乐。
“后天一别后,真不知何时才能跟你们重聚!”一想起尉迟滕和其精锐部队快要回北京复命,渥巴锡便感叹起来。
“相信不会等太久。”他替对方斟酒。“下次你入关觐见皇上时,我必定一尽地主之谊,到时咱们不就能再次把酒畅饮?”
“好兄弟,那你就等着我去打扰你,来,干一杯。”
“干!”
一簇簇的火光,与此起彼落的笑语,都使狂欢的夜晚更为热闹。
北京 紫禁城
巍峨屹立在北京城中的皇宫,碧水红墙环抱,金碧辉煌,气势恢弘。
从三大正殿往北,一个宫院连着一个宫院,幽雅宁静,是后宫妃嫔和公主、格格们所住的华美殿阁。
今天是上元节,天空终于放晴,没有再下雪,连太阳照在人身上,都是暖洋洋的。大家都喜气洋洋地迎接新一年的来临。一年也只有一个年关,有钱没钱都是得过,所以城内的老百姓都忙着过节的事情。
宫内的礼仪习俗更是繁复,各殿主子都指挥着奴才们干活,希望能在一年之中第一个月圆之夜,讨个吉祥之气,在来年祈求一帆风顺。
位于长春宫东边的绥寿殿宫女,同宫内其他地方的人一样忙碌。当天清晨,她们早早备好鲜花、素果,祈求来年顺利平安。吃过早饭,她们正忙着在殿门上挂上一个个的花灯。
其中一双巧手,早已勤快地将剪好的窗花,贴在每间房子的窗棂格子上,又将各式各样造型美观的花灯,挂在每一个殿阁的回廊上。巧手的主人有着水灵灵的杏眸,粉红色泽的丰唇,不太高挺但圆润的鼻子,嫩白的细肤和乌黑的头发。她虽纤细玲珑,但身段匀称,穿上旗装和花盘底鞋,也不会有累赘之感。
只要她稍微装扮,想必能艳光四射,比宫中的主子更引人注目。可是,她--俞小月,似乎不可能有这一天,因为她出身内务府的汉军包衣人家,甫一出生便注定为奴为婢的命。
自从十三岁时被挑选进宫的那一刻,俞小月就注定跟其他宫女一样,开始了痛苦的生活。
新来的宫女都由资格老的宫女教导,她们不光要伺候主子,还要伺候这些宫女姑姑。姑姑们都非常严厉,因为宫中规定不许打宫女的脸,所以姑姑们就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连受了主子的气也要算到她们头上。
照说宫女的饮食应该很好,早点有各种粥、小吃;午饭有八个菜、一个砂锅;晚饭有各种面食、点心;夜里还有一顿加餐。可是她们和太监一样,从来不敢吃得太饱,因为如果在各位主子面前打嗝,弄不好是要杀头的。
而内廷规定,宫女不许涂脂抹粉,不许穿大红大绿,打扮必须非常朴素,一般都是淡蓝淡绿的衣衫,青鞋白袜,身上更不许带有任何香囊。
试问在这样没有自由尊严的宫廷生活中,俞小月又如何能绽放连她自个儿也发现不到的光芒呢?
“小月,你怎么还待在这里贴窗花?来,快点过去格格房帮忙梳妆吧!”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在亭子内看见跟其他人一起干活的俞小月,便急忙拉她进屋去。
“帮忙格格梳妆?”俞小月一听,吃惊得睁大双眼。“姑姑,这种事不是有贴身的宫女姐姐做,怎么会让我去呢?”
“今儿个宫中办了上元家宴,格格说今日的妆扮绝不能输给别人,几个丫头替她梳了几个发髻,她都不满意。你之前不是在储秀宫侍候过令妃娘娘梳妆吗?相信一定能令格格满意!”
俞小月默不作声,在心里嘀咕……格格她真的会满意她替她梳的头吗?
记得她三个月前从储秀宫被调过来绥寿殿的第二天,遇见新主子尚孀格格。尚孀格格没有对她说话,但眼神却是冷漠的。半个月后,她就被尚孀格格责打,原因是她不小心弄皱了格格要穿的旗装。
当格格身边的嬷嬷,手中拿着藤条重重落在她的手上,一下又一下,她的泪水忍不住在眼里打转,润湿了眼眶,她的贝齿咬着嘴唇,不敢从嘴中发出一丝一毫的吃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