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一切都曾经存在,一切又都如烟散去,所留下的也不过是繁华一梦后的落寞。而上天惩罚她在幸福的顶点跌落地狱,连落寞都算是奢侈的事。
“童舒。”
殷切的呼唤声幽幽从远处传来,那声音,她做了鬼也认得。
她浑身不可抑制的冰冷发抖,双脚仿佛生了根不能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走近。
“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三年多不见了。”他掩饰着自己的激动,但话语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应该上前狠狠打他一记耳光,然后昂首阔步地离开。
但没有。
她知道自己的斤两,何必自取其辱呢?索性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她以正常的速度,默默从他身边走过。
最佳的复仇方式有两种——
一是活得比敌人更潇洒、更幸福,让敌人知道他所谓的打击根本不足为道,这也是最厉害的招数。
二是即使没有足够的能力报复,也要不动声色的活着,让敌人摸不清情况,终日苦思报复何时会降临,疲倦万分。然后在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施以致命一击。
可是,两者她全都做不到,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那么只有选择沉默,选择视而不见,安静过自己的生活。
她投降了好不好?
她的恨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尤其是对他——林梓铭。
她猛然被人转过身来,一回头便对上他那隐含愤怒的双眼。
“你就这样从我面前走过?”他质问道。
童舒不觉好笑起来,他以为他是谁?
“林先生,您的大名早巳如雷贯耳,认识你的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人。”她低头看了眼他握紧她肩膀的手。“请放手,您弄疼我了。”
林梓铭皱眉,依言放手,却依然挡在她前方。童舒欲往一旁走,又被他挡住。
“我有事,先告辞了。”她怒视他,根本无法想像这个人,竟然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有事?”林梓铭的语调充满嘲讽。“在等赵熹然吧!好本领,赵家二公子竟也能被你牢牢掌握。”
“我是好本事,不然那时就该跳楼了结自己,落得干净。林梓铭,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不过,真是抱歉,我暂时还不舍得离开这多彩多姿的人生。”
“如果你恨我,也该知道赵熹然的哥哥是谁。”
童舒感谢三年的时间让她铁石心肠起来。“我早知道了,那又如何?别人为了利益放出烟雾弹无可厚非,而你却是践踏人心导演一出好戏,到底谁更可恨?!”
“你在怨我让你难堪?”
“抱怨?你以为只有抱怨?无耻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多么无耻卑鄙!”话一出口,童舒惊觉自己泄露太多情绪,她倏然住口,转身离开。
可她动作再快,却快不过林梓铭。身体猛然被他抱起,童舒顿时一阵晕眩。
“放下!该死的你给我放下!”她尖叫着拍打他的后背与肩膀。“你当街发什么神经?”
已经有路人驻足指指点点,不过林梓铭毫不在意,扛着她走到车边,将她塞入车内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林梓铭你疯了,放我下去!”童舒大叫着。
他超速行驶,童舒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以音量表达愤怒。力气上输了好几个等级,但气势上绝对不能再输!
林梓铭不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唇,似乎忍受着她的无理取闹。
“你这是做什么,说清楚要带我去哪里?!”
“回家。”
“回家?”童舒愤然。“我哪里有家?你说了一个大笑话!停车,我不要去那个鬼地方,那里留给你和你的女人鬼混算了,我嫌脏!”
她永远无法忘记从教堂赶回来看到的那一幕。
何其可悲,当年她竟体谅他在婚礼上遭受打击,妄想两者能一笔勾销!
她不想再见到他,他的人、他的话语、他的行为、他无所不在的一切,无不勾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残忍而真实地揭露她曾经是多么的幼稚愚蠢!
“闭嘴,和我回去。”
“少摆出那副姿态,你以为你是谁?”
“我曾经是你的未婚夫。”林梓铭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满脸紧绷。
童舒仿佛听到本年度最匪夷所思的笑话。简直是莫名其妙,看来她有必要提醒他要按时去看医生!
“容我提醒一句,从来就不是。我们没有订婚仪式、没有交换戒指、没有互相承诺要相守一生,什么都没有!”
“这些都可以补。”
“离我远点!”
“我知道你恨我。”他看了她一眼,眼中有太多复杂情绪,不过她选择忽略。
“不,我不恨你,反而要感谢你让我明白自己的感情EQ需要提高。”
他从镜中看到她充满嘲讽的表情,依旧平稳的道:“我对自己对童家所做过的一切,从不后悔,而对你却感到亏欠。”
“你这个冷血动物,竟然会觉得亏欠?”她冷哼。
“信不信由你,你不能否认我们的确过了段愉快时光。童舒,让我补偿你。”
“是不是要我匍匐在您脚下,三呼万岁、感激涕零?”她知道自己在逃避,逃避听到“亏欠”二字所产生的悸动,和对那个也许仍是虚幻的“补偿”的想像。
女人永远在面对挚爱的人时最为脆弱,无论再怎么意志坚定,只要面临这个重大挑战,最后总会力不从心的屈服。
她不要!旧伤引发的关节酸痛更加拉了理智一把。
“你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想……”
“不需要!”童舒迅速打断不带犹豫。“再说一次,请让我下车,不然我要报警了。”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除了她早巳变卦的心。林梓铭盯着镜子里愤怒的丽颜,用力踩下油门。“随便你。”
汽车绝尘而去,沙上被卷起四散飞扬,在暗淡的光线中透露着几许苍凉无奈。是否人的命运到最后也会尘归尘土归土,虚无归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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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入这个“家”,一切恍若隔世。
不用林梓铭强行牵制,童舒自己走了进去,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
不过一刹那的疏忽,往日的回忆又开始敲击心扉。旧日情景在面前层层剥开,异样情绪翻涌而来,却激不起一丝泪光。
变了,早已变了;散了,缓缓散了,只剩泪光莹莹中的景物依旧。这里没有想像中的荒芜寥落,依然生机盎然。
没有改变什么,自己不过是个过客。
童舒默默地跟在林梓铭后面,当门打开,赫然对上客厅悬挂的巨幅婚纱照时,好像被强光炙伤了眼。她迅速垂下眼帘,快速略过那扇门,往事不堪回首。
一杯清茶,碧螺春,她的最爱。林梓铭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不曾开口。
他仔细打量着她,她瘦了,眉眼之间已见沧桑,长发变成短发,他还注意到她不时揉捏膝关节。
“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
“如果你是要吹嘘你的风流韵事,我完全可以洗耳恭听,想必回头卖给小报还可小赚一笔。”
“只谈你。”
“我?升斗小民而已,忙忙碌碌不过只为挣一口饭钱,实在缺乏供人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性。”
“童舒!”他额上青筋冒起,从见面到现在,她始终不愿跟他谈,这和他多次预想中的场景完全不同。
“我在这里呀!想起来了,托您的福,我倒有些轰轰烈烈的事迹可供人消遣,只是委屈林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