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条纯白的丝质手绢轻轻拭去了脸上的尘土。
“真是的,萧泰说得也太夸张了,害我急得跟什么似的。”慵慵懒懒的声音。
“夫人,你怎么特地来了。”男子微微笑着。
“妾身不放心相公。”美妇人的声音娇柔得仿佛滴得出水似的。
“娘,您终于来了!”伸出了双臂,男孩蹦蹦跳跳地奔向美妇人。
一名蒙面客眼见情势不妙,不禁动了挟胁人质的念头。目光一闪,一柄亮晃晃的刀竟然就往着男孩身上招呼。来势太快、而且出乎意料,男孩见了那刀锋,嘴上才刚惊呼着,想向后闪开却绊了一跤、坐倒在地。眼见利刀加身,就是抬双臂臂挡着头,失声惊叫着。
“无耻!”美妇人低喝一声。只见女子的身影闪过、两指一弹,蒙面客一声惊呼,兵器就脱了手。美妇人伸了手接过,一把钢刀就架在蒙面客的颈子旁。快得有如疾电流星。
蒙面客一身冷汗。
“对个小孩儿动刀动枪的,你要不要脸。有什么不顺眼的,直接找我就是了。”妇人美眸中满足愤怒之色,手上那把亮晃晃的刀更是显得危险万分。
蒙面客几乎就要昏去。
“娘。”男孩低声叫着。
男子连忙快步走近,把男孩抱了起来,就是轻轻拍着背。
“灵儿,哪里受伤了?跟爹爹说。”男子心疼地问着。男孩抱着男子的脖子,吓得发抖,哪里还说得出话。
美妇人担心地看了一眼。
“夫人,我看灵儿没有受伤,只是吓坏了。”男子说着。
“相公,您带灵儿先回庄。”美妇人淡淡说着。 “等会儿的场面有些血腥,给灵儿看见了不好。”
“夫……夫人饶命……”蒙面客眼见小命不保,哀哀求着。
“我一出手就未曾留过活口,今日是你们断了自己的生路。”娇柔的语音里是修罗般的冰冷。
男子微微摇了摇头,抱着男孩,往呆立一旁的玄武缓缓走去。
“兄台若是不见弃,可愿与小弟回庄。”
玄武双眼一红。
“今日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男子仔细端详了玄武一会,只见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年,黯淡的目光却仿佛经历了许多风霜。
才小小年纪……男子低声轻叹。
“请随我来。”
“小弟还好吗?”
回庄的路上,玄武看那男孩还挂在男子胸前,不禁担心地问。
原先的六名庄师跟随在侧,眼光里也心是担心之意。
“他很好,现在还在偷笑呢。”男子轻叹了一声。
七个人瞪大了双眼。
“啊……爹爹……您怎么可以拆灵儿的台呢?”男孩从男子的头发里抬起了头来,露出了古灵精怪的大眼睛。
“还敢说,你可知道爹爹先前是多么地担心。”男子轻斥着,不过还是能溺地亲了亲爱子的脸颊。“你可真是吓坏爹爹了。”
“不怕不怕。”男孩亲密地又抱住了父亲的脖子。
“谁叫他们在福叔的腿上划了一刀,又害孩儿跌了个四脚朝天。我要他们通通都去找阎罗王下棋。”
“少爷……”受伤的庄师感动地几乎要五体投地了。
“唉,你这性子怎么跟你娘亲一个样子。”男子无奈说着。
“喔,爹爹,您说娘的坏话,灵儿要去跟娘告状,让娘三天不理您。”
“唉,枉费我千里迢迢带了几十本书要给你当生辰礼物,看来……”
“啊,爹爹,孩儿什么都不会说的。”灵儿连忙又撒着娇。“爹爹对灵儿最好了。”
“古灵精怪。”男子轻轻打了下男孩的屁股。“你到底是什么投胎的。”
“不知道。”男孩吐着舌,然后,看到了一直看着他的少年。男孩只给了他一个鬼脸。
一回到了庄里,小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冲了向前。
“老爷、少爷,你们没事吧,萧泰担心死了。萧泰要带路,可是夫人命小的在这里留守,萧泰好怕少爷出了什么差错,萧泰……”
“乖,我没事了。”被男子抱在怀里的男孩,轻轻拍了拍小厮的头。
“少爷……”小厮的眼泪即将有如长江决堤了。
“萧泰,你收拾一个房给客人住。”男子吩咐着。
“是的,老爷,萧泰立刻去。”抹了抹眼泪,小厮走进后院。
“寒舍地小偏僻,若有怠慢还请多加包涵。”男子对玄武说着。
“再造之恩不言谢,在下玄武,敢问兄台贵姓大名。”少年作着揖。
“在下萧哲。”男子说着。
“我是萧子灵。”男孩也凑上了前自我介轺。
“胡闹,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男子敲了一下男孩的头。
“啊,爹爹,敲灵儿的头,灵儿会变笨的。”
“我倒宁愿你笨了点。”男子笑着。
不料,一听见萧哲的名字,玄武大惊失色。一双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与爱子笑闹着的萧哲,发现了玄武的异样。
“怎么了?”男子问着。
“您是萧御史?八年前在刑场被救的萧御史?想不到当年憾恨多日,今日即是有缘一见!”玄武失声喊着。
萧哲有些吃惊地看了看玄武。
“在下隐居甚久,为何兄台认得在下?”
“当年萧御史不惜以死上谏,玄武那时也在宫中。”玄武有些激动地说着。
“……这么说,您是玄武太子?”萧哲也是失声喊着。
“九年前,皇上不问政事,右丞相专擅朝政,朝中有志之士莫不义愤填膺。萧某忝为御史,自该上奏以正圣听,谁知圣旨一道,欲将萧哲于午门处斩。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然而奸佞一日未除,萧哲一日不能心安。西市示众之时,拙荆奉师门之命,将萧某救出,之后更不惜叛出师门,与吾一介书生携手共归田里……萧某自此不问世事……然而玄武太子之位乃圣上亲封,却又为何落到如此地步?”
书斋之中,萧哲与玄武同桌而谈,案上的香片透出阵阵清香,玄武的目光黯淡无神。
“约莫六年前,右丞相令玄武坐镇江南府,美其名为代圣上探查民情,然则玄武当年只有十二岁,又该如何适任?想必是右丞相欲将我隔离君侧,有意另立太子,以擅其专权。六年来,江南府刺客不断,全仗江南总督仗义相助、全力护卫,玄武方能悻免于难。玄武屡次欲求见父皇,然而几十道的圣旨都是命玄武不得擅离江南。玄武忍气吞声、韬光养晦,强忍不平之气,欲待有朝一日、得登殿堂之时,能亲手肃清朝政。尽管那右丞相一手把政,然则本朝典律甚严,只要玄武行得正、坐得直,这太子之位他又能怎生废去!不料七日前,江南总督遇害,刺客栽赃于我、陷我于叛逆不义。圣旨一道,命玄武自尽,又叫玄武如何甘心!连夜遁逃出江南府,嫂十名护卫凋零殆尽,此刻只怕天涯虽大,已无玄武可栖之处。”
听闻此言,萧哲微微摇头。
“太后、皇后难道不曾为你进言?”
“想我乃是才人所生,出身卑微。生母难产而死,父皇怜我年幼失母,将我过继给尚无子嗣的皇后,并册封玄武太子之位。为此举,曾惹得太后不悦。二皇弟俊秀而聪颖贴心,生母更为太后之侄女阑妃,自是借受宠爱。传言太后本有意将太子之位赐予二皇弟,只因父皇坚持才作罢,如今玄武被遣他乡,无法晨昏定省,与太后之情更足淡薄,太后又怎肯为玄武美言?至于母后早于六年前逝世,母仪天下之位由阑妃把持,朝中左丞相之党原为母后外戚,母后逝世之后,右丞相一党更是无法无天、变本加利。玄武在朝中如坐针毡,父皇对政事以及后宫恩怨毫不过问,玄武求天不应、叫地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