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灵看着他的师祖。
“多陪陪他,多跟他说话。把他留下来,知道吗?”
“……你笑什么。”那长老偶然进来,就看见了萧子灵手里握着唐忆情的手
正呆呆地傻笑着。
“没有啊……”萧子灵无辜地说着,然而脸上还是那种傻笑。更有甚者,还把唐忆情的手放在脸颊上亲热地摩搓着。
“怪人。”那长老叹了口气,开始喝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之前,萧子灵还以为这种汤药是要给唐忆情的,差点就要喂错人。
及时归来的长老连忙抢救了回来。
没错,唐忆情的伤势已经越来越稳定。就在前天,几个人把唐忆情小心地搬进了长老的帐棚。而萧子灵,也自然地跟着搬了进来。抢着喂药、抢着拭汗,虽然有时险象环生,不过看起来倒真算是有模有样。
“……我还以为,他真的又要丢下我了……”萧子灵高兴地说着。“不过呢,呵呵,他果然还是舍不得我的……”
“真的吗?我要是他,我才不肯活过来呢。”那长老泼了萧子灵一头冷水。“
一身武功都废了,搞不好还不能走路。活着有什么意思?”
“喂!你自己不想活,人家忆情可想活呢!”
“活着干嘛,坐吃等死吗?”
“哼,不理你。”萧子灵吐了个舌头,就转往了身旁的唐忆情。“忆情,你别听他乱说话喔。武功没了可以再练,就算不能走路也可以雇轿子。你要赶快醒来,我好想你呢。”
“好恶心,你干嘛讲得这么温柔,他又听不见。”
“哼,你就知道他听不见?他就是听见我说的话,所以才活下来的。”萧子灵不甘势弱地挺起了胸。
“哟哟,你是说,他是为了你才活下来的?”
“当然。”
“喂,你也未免太自满了吧。”那长老扬起了眉。
“这是自信。我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当然就要为了我醒过来。”
于是,当门帘被掀开的时候,日光照在了唐忆情的脸上。就当唐忆情下意识挣扎着想要遮住刺目的光线时,那刚刚走进来的萧子灵,就欢喜若狂地扑了上去。
“唔……”
唐忆情还来不及察觉那重量的真面目,萧子灵就已经大喊了起来。
“忆情!忆情!”
谁?
“忆情!喂!”
被大力摇晃着,唐忆情只觉得天旋地转。
“别摇得太大力啊,小心又把他摇死了。”那长老随后走了进来,悠悠说着。
“啊……对喔。”萧子灵可爱地笑了一笑。
“没事了。”
那自称是萧子灵二师伯的男子,连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完,就被萧子灵拖来了唐忆情身边。
虽然嘴角始终没有上扬过,不过,还是拉过了唐忆情的手,仔细地诊了腕脉。
“可是,他看起来好虚弱的样子。”萧子灵担心地看着眼帘微闭的唐忆情。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没了内力,自然得再躺几天。”
这样啊……萧子灵松了口气。
“真是抱歉,你的武功是保不住了。”那男子对着唐忆情说着。
唐忆情睁开了眼,勉强笑了笑。“能保住……一条命……就是万幸了……”
“哎呀,重新练起就可以了啊。反正他本来……”萧子灵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本来就也没有多深的底子。”唐忆情一边笑着、一边补充着。
“……你生气啦?”萧子灵小心翼翼地问着。
“这是实话啊,我生气什么?”唐忆情虚弱地笑着。
站起身来,那男子一手搭着唐忆情的腕脉、一手搭着唐忆情的鼠膝,过了一会
儿之后,缓缓问着。
“……你小时候,是不是不良于行?”
“咦?您……”掩不住诧异的表情,唐忆情睁大了眼睛。
“八成是因为受过重伤,所以下肢血行滞流。”那男子又缓缓说着。“跟以前一样,多练内力,打通血脉,就能再度行走,不用慌张。”
“……大夫……”
“我开点通血的药给你,你的腿就不会酸麻了。”
唐忆情的眼睛,越睁越大。他……他根本就还没说出来,为什么他会知道……
“伤口还疼吗?”无视两个吃惊的小鬼头,那男子继续说着。
“……不会。”
“不会?那你的脉象为什么这么乱?”
“……这……有一点。”
“我最恨的就是逞强的病人。”
“……大夫,我胸口很痛、很闷。”唐忆情轻叹一声。
“我再加点止疼的药给你。萧子灵,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帮他运气,他会好受一点。”
看着两人,唐忆情的心里有点百感交杂。
而较远的地方,先前自称是丐帮长老的男子,正在读着几份书信。几个人恭立在一旁,静静等着那长老的裁示。
其中,一个男子注意到了唐忆情的目光,微微抬起了头。
唐忆情朝他微微笑了笑,然而,那名男子却是回给了他一个白眼。
黯然地移开了目光,唐忆情闭上了眼睛假寐着。
当萧子灵跟着他二师伯去煎药,亦或是去替唐忆情拿饭的时候,长老的棚里,往往就只剩唐忆情和长老一行人。
那长老似乎有永远都读不完的书信,而在一旁的人,给唐忆情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了。
“长老,您再这么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靖州那儿、杭州那儿、京城那儿、泉州那儿,都在等着您裁示哪。”
“我这不就在看了。”
“可是,书信里写的有限,况且,这来来往往的也耽搁了不少时辰。咱家的掌柜,一天到晚在等您的大驾,给您看帐册、对清单哪。”
“就是说!长老!您一不在,那林记就捞过界啦!”
“泉州的酒商,一股脑儿嚷着要涨价,咱们就快要吃不消了!”
“长老!”
“这里有病人,你们讲话声音小一些。”
“是……”
一直假装睡着,唐忆情不敢睁开眼睛。
他知道,因为自己的伤,他们这行人已经耽搁了快要半个月。
长老的商队刚从西域回来,本来要直接去靖州、然后再往南走。可是,为了不让他的伤势因为旅途的颠簸而更重,从他们救回自己以后,就一直停留在离华山不远的地方。
自己的腿虽然说不上残废,然而,就跟最初的几年一样,软弱地连扶着墙壁都不能站起。几年的努力全成了泡影,想起以往的种种,唐忆情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能再熬一次。
不过……就算想要再练,凭他现在的身子,却又根本没有体力。这一耽搁,又会是好几年。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就连煮饭、洒扫这些最基本工作都做不来……只能让人伺候着……眼睁睁地吃白饭……
“忆情,你……你怎么哭了?你哪里痛?我替你找二师伯来,好不好?”
不要对我这么好,萧子灵……我不配……
“忆情……”
“我想回家……萧子灵……我想回唐门……”
“唐门?”
当萧子灵呜咽地跟长老说着的时候,长老不由得诧异十分。
唐忆情刚醒来没几天,就嚷着说要回唐门,萧子灵劝也劝不住、哭也哭不赢,只好拉着早已忙昏头的长老诉苦。
随着日程的耽搁,越来越多抱怨的、哀求的、担心的书信,被快马送了来。长老待在帐篷里的时候,除了睡觉之外,几乎都在处理着成堆的事。
等着晋见的人,已经排出了帐篷外,将近有十来丈。
现在,萧子灵还是把等着的人都赶出了帐篷,才能跟那长老说上几句话。
“他要回去,就让他回去啊。等一下我叫人送封信过去,请人来接他啰。”那长老瞄了一眼床上的唐忆情。唐忆情依旧是双目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