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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官逸风诧异的张大了眼睛,‘哦?你是在哪里见过这位‘历以宁’小姐的?连征信社的人都还不知道她住在台湾的哪一个角落哩!!’

  向采尘思忆起他和历以宁初次相会的情景,心湖里掀起了阵阵波涛汹涌的浪花,翻搅着复杂而难解的冷暖情怀。

  而心乱如麻的他在官逸风那双犀利惊愕而若有所思的眸光注目下,倏地武装起自己,故作淡漠的冷声说:‘在我家。’

  ‘在你家?’官逸风的声音起码高了八度,尽管,他有满腹按捺不住的疑问,但,他还是聪明的在向采尘阴惊深沉的注视下乖乖吞咽下去。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向采尘看他的眼光仿佛在看一个智能不足的低能儿似的。

  ‘当然是找她啊!’他蹙着眉生硬而不耐的沉声说。

  ‘然后呢?’官逸风不怕死的又问了下去,虽然,他已经开始嗅到那股凝聚在办公室里的低气压,也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了。

  向采尘的心抽动了一下,虽然,他寒着脸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但,最后,他还是绷着脸冷冰冰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追求她。’办公室里并没有下雪,气温也没有下降,但,官逸风却敏感的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寒意,冻得他背脊发麻,汗毛直竖,不能自抑地打了个寒颤!

  * * *

  在酒家这个纸醉金迷、充满诱惑和罪恶的大染缸里要出污泥而不染,像朵白莲维持着自己的清白和贞洁并不是容易的事。

  更遑论要应付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恩客及忙着争风吃醋、暗中较劲的姊妹淘们!

  所以,花名‘云梦’的历以宁在欣欣酒家坐抬卖笑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然,她不善于卖弄风骚,又不懂迎合客人的喜好,陪他们打情骂俏、浪言谑语,但,浓妆淡抹两相宜的她,在华服脂粉的包裹下,更显出一股冷艳逼人的风华。

  所以,甫下海陪酒,她就成了欣欣酒家里头最红、又最得客人青睬、捧场的酒女。

  但,她不陪客人出场应酬消夜的禁忌,也频频引来某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客人满腹的牢骚和埋怨,更成为少数心怀嫉妒的酒女抨击排挤的借口。

  但,点名要她坐怡陪酒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从饱经世故、游走红尘、游戏人间的花花大少,到初涉风月场所醉酒买醉、品味脂粉的官家子弟,她的客人从粗鄙的奸商豪客到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真的是包罗万象,无奇不有。

  有的客人酒品不错,对沦落风尘的欢场女子仍有一份尊重和怜惜。

  有的则粗鲁不堪,狂妄可憎,摆出了花钱买醉的高姿态。

  更甚之,有人喝醉了会借酒装疯,口出秽言,上下其手的调戏凌虐酒女,把她们当成寻欢作乐而毫无尊严的玩偶一般践踏凌迟。

  这些屈辱和辛酸,历以宁早就在眼泪和鲜血交织而成的痛苦中学会了装聋作哑、麻木不仁的功夫。

  她每天强颜欢笑地挺直背脊过着这种迎往送来、行尸走肉的日子,她并不以为苦,只希望能在烂泥中维持着她本有的清白和最起码的尊严。

  真正教她感到难受的是欧尔培。

  自从她落入风尘,成了欣欣酒家最抢手的红牌酒女后,他几手每天晚上都来酒家外头站岗,依然是风雨无阻,依然是无怨无尤。

  连其他酒女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给了他起了一个逗趣的封号‘欣欣.云梦.孝子’!

  不管历以宁怎么不假辞色、软硬兼施的逼他走,给予他各种难堪和讥讽,他仍执拗的站在酒家的门廊外,冒着寒风、顶着凄雨,在心如刀割中恭候着她收工下班。

  直到这天,她像只忙碌穿梭的花蝴蝶从这桌客人转抬到另一桌客人。

  当她双颊酡红、带着薄醉的晕眩,挣脱了某个难缠又在借酒生事的熟客人时,酒家的领班正巧走过来通知她转抬,并替她打发了这名醉态可鞠却丑态层出的客人。

  她整理微微蓬乱的秀发,深吸了口气,心不在焉地转到坐在墙角那桌的客人身边。‘这位先生贵姓?你——’她的话戛然而止,笑容冻结在唇边,腿更像生根似的胶着在原地,而血色也一点一滴的慢慢离开了她那充满惊愕而痛楚的脸庞。

  * * *

  历以宁乍见向采尘那一刹那的惊喜和震动,立刻被身处于酒家的鸡堪和寒怆卑微所取代。

  于是,她抿抿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迅速戴上欢场女子娇娆多情的假面具,轻盈曼妙地坐在他身恻,笑语嫣然的问道:‘这位先生好眼熟,请问你贵姓?在哪儿高就啊?’并顺手递给了他一杯酒。

  向采尘接过酒杯,同时顺势握住她那比一般女孩子坚硬粗糙的小手。‘以宁,我不是一般的寻芳客,请你不要对我演戏好吗?’他无尽温柔的哑声说。

  历以宁的心颤动了,她僵硬地抽回自己的手,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先生,你花钱买醉,我负责陪笑,我们本来就是逢场作戏,认真不得啊!’

  ‘以宁,你——’向采尘的心揪痛了。

  历以宁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饮尽了杯中的酒,‘先生,请叫我云梦。’她双颊嫣红似火,细声细气的纠正他。

  ‘云梦?’向采尘重复念了一次,目光如丝如棉,如寒雾掩映下的晨星,深邃迷离而绞人心乱。‘世争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云梦,这是你飘流红尘,看尽人间冷暖的感慨吗?’一抹酸涩的痛楚飞进了历以宁的双眸深处,但,她飞快垂下眼睑掩饰内心的波动。

  ‘先生,你真是诗情画意,充满了丰富的想像力,可惜,你白白美化了我这个庸俗卑微的酒家女。’向采尘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瞅视着她,目光既温柔又灼热,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深深地攫住了历以宁狂乱无措的心。

  下意识地,她避开了视线,像只受了惊吓又不知所措的小白兔,急促地为自己斟满了酒,甫端起玻璃酒杯正准备一饮而尽时,向采尘却伸手按住了杯口。

  ‘借酒浇愁只会愁更愁的。’他意味深长的说。

  历以川宁微微一震,她恼怒的瞪着他,‘我根本无愁可浇,我只是——在尽一个酒女的本分,陪你喝酒而已。’

  ‘我不需要你陪我喝酒。’历以宁讥诮地挑起眉笑了,‘哦?先生,你可真是好玩有趣啊,你花钱来酒家寻欢作乐,点了最贵的xo,又特地点名叫我坐陪,而你却不是来喝酒的,敢情你是专程叫我过来陪你卖笑‘看酒’过过干瘾的?’她故作轻挑地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娇声娇气的说:‘先生,我的钟点费可不便宜,我可不希望你大驾光临一次就破产了。’

  向采尘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在他温热宽大的掌心里,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凝重而温柔的说道:‘够了,以宁。我不是专程来这里喝酒作乐,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而且为了找你,为了展现我的诚意,我不惜在你的好朋友赵蓓莉面前扮演低声下气的软脚虾。’

  ‘为什么你要这么煞费苦心的找我呢?’历以宁的喉咙没来由地紧缩了。

  向采尘脸部的表情更温存、更专注了。‘因为,我始终都没有办法忘记你。’他语音沙嗄的说。

  一股酸意直接冲上鼻骨,历以宁的眼圈儿倏地红了,她泪眼汪汪地瞅着向采尘,绽出了一丝楚楚可怜的微笑,‘向先生,我只是一名身不由己、沦落风尘的飘零女子,请你发发慈悲,不要对我逢场作戏过了头,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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