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霄一双手在娉娉丰盈的腰围上摩挲,说:“你比三个月前肥了点。”
娉娉蓦然脸红起来,想把他推开推不开。仇霄匆有点起疑,大手摸到她微隆的肚子,揉搓了半天,赫然发现她不是发福——就算他对女人再土,这点差别也还分辨得出来。
他惊叫,“你——怀孕了!”
娉娉挣扎着,啐道:“女人怀孕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跟什么人怀孕的?”他粗着脖子问。
“废话,当然是我老公。”
仇霄的脸黑了。“你有老公?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可恶,这男人的胳臂像链钢厂打造出来的,怎么也扯不开。娉娉心里着急,脸色也不自在。“三……三个月前,我在美国结……结的婚。”她支支吾吾回答。
仇霄的双目顿时变得锐利惊人,娉娉根本不敢看他,眼光垂得低低的,脸别得开开的,心里直祷告。他脸色阴晴下定,挣扎了许久,终于快快地把她放开了,以“别人妻,不可欺”的态度,移去身子,和她拉开一段距离。
娉娉暗中松了一口气——她不想让仇霄知道实情,不想衍生更多问题,她要独自拥有这孩子,不要丈夫,不需成家,只要有这孩子就好。幸亏仇霄这人好骗,三两句话他就信了。
她定了心,尝试走动两步,才两步,她就被那个她以为好骗的仇大哥狠狠拖过去,重新回到他铜墙铁壁的臂弯里。他倾轧在她鼻尖上怒道:“你给我说清楚——这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
噢,老天,仇大哥没被她骗倒,娉娉在心里呻吟,这下她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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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一公里外幽静的海滨,同样上演一幕双人戏,带点凄美味道的那一种——穷愁忧郁的诗人与父母双亡的孤女发展出的爱情,正一天比一天茁长,一天比一天浓郁。
他为她吟咏英国诗人的诗句,她为他孜孜屹屹伏案誊写诗稿,即使小屋这么样的破烂,下雨还会漏水,蚊子多得杀都杀不完,然而每当两人凝眸相对的那一刹那,感受到彼此那深埋在内心的浓情蜜意,世间再大的苦也都忘了。
爱,就是这样的奇妙,这样的伟大。
李斯特,呃,正牌的名字叫李隆基——不过现在连他自己也有点忘了他是谁,最近他甚至有所感悟,好像做个穷诗人也不错,偶尔写几句诗,绝大部分的时间没事干,成天呆看云在天上飘、浪在海里翻、叶子从树上掉下来,牵着娓娓的手走过来又踱过去,嗅着她的发香,简直像个白痴一样的快乐。
他再也不敢藐视娓娓的思想了。
这段日子,他深切体会到平凡、庸碌、简单的生活,处处涵藏着无比深刻的兴味,有多少人生的幸福在里面。这是他以前从来不知道的。
他把拜伦的诗集一丢,从床头站起来,向坐在窗下振笔疾书的娓娓伸出手。
“娓娓,走,我们到海滩散散步。”
“可是我还剩一点……”
她看到他蕴在满脸胡髭下的笑意,那双深邃的眸于闪动着微光,她的心就好比糖霜溶入热茶一样,什么都不再说了,照他的话离开桌子,把手递给他。
他们把鞋踢掉,赤足步上柔细的沙滩。娓娓停下来,为他竖起衣领,护住他的喉咙,不让海风吹着。她一直不忘记他的身体是不太好的。
李隆基动了心,把她的手握住,放到颊边摩挲,柔声说:“娓娓,谢谢你这段时间让我这么快乐。”
娓娓对他微微一笑,晚霞照着她的脸有几分绋红,她慢慢把头靠在他的肩头上。
李隆基把她轻拥住,喃喃道:“你知不知道?你启发了我,让我看到人生的另一面,最近我常在想,以前的我实在太肤浅了……”
“不,”娓娓昂首否定。“你一点也不肤浅,你有丰富的内涵,让我敬佩。”
她完全不是在说恭维话——诗人李斯特的一切,在在令她惊服,他温存多情,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教人心花怒放,他有诗人浪漫的情怀,更可贵的是,他见识多广,眼光开阔,他甚至对于如何开发休闲胜地有一套见解,能够侃侃而谈,简直像个行家!
能够遇见他,和他在一起,何其美好,何其幸运,也因如此,她下决心帮助他,让他出头。
“你的诗稿我今天就能够整理完毕,装订成册,然后,我们亲自送到出版社去。”
她还是这么坚决要他出书!“娓娓,你这么热心,我很感动,可是那些东西并不值得——”
捤娓用一根纤巧的手指摒挡他的嘴。“你的作品有意境、有活力,我对它们很有信心,你不要妄自菲薄,”她又握住他的手。“答应我,要发挥你的才华,要写下去,一辈子写下去!”
教他一辈子爱她,李隆基非常乐意,可是要他一辈子写诗——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然而他们站在沙滩上,天边是绚烂的彩霞,娓娓用那双盛满柔情与企盼的大眼睛望着他,像这类诗情画意的场景,男主角对女主角该怎么表现?他把她的玉手紧紧抵在胸口,以激越、发愤的口吻誓道:“我会的,我会的,有你的关爱,你的鼓励,我会写下去,一辈子写下去——写到死为止!”
然后她会急急拦阻他。“不要说"死"字!”
她没有。她只是踮起脚尖,亲了他乱七八糟的下巴一下,使他感到心头有点麻痒。她忽然幽幽叹口气,说:“我愿意我们彼此是坦诚相待的。”
李隆基马上作贼心虚起来。“坦——诚相待?”天呀,是他露出什么破绽,令娓娓陵疑了吗?这时候麻痒的部位换成他的头皮,而心情则变得忐忑不安。
娓娓却没答腔,挽着他沿沙滩漫步:心里头思来想去——她还没有把自己显赫的身家背景告诉李斯特,她不敢说,怕诗人鄙视不能接受,但是有一天他会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认为她是蓄意瞒他、欺骗他,而无法原谅她?
一时间,沙滩上的两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起来。
隔日,娓娓拉着李隆基在街上疾走,天气骤然炎热,娓娓穿的月白短袖上衣都被汗沁湿了。李隆基屡次叫道:“娓娓,我们休息一下。”
她却急道:“不行呐,下班时间快到了,我们得再赶一家出版社。一
事实上,他们今天已跑了三家出版社,有二家拒绝归拒绝,态度上倒是客气,第三家索性直接说::晅种东西没销路,我们做不起赔本生意。”
梶梶不死心,硬是赶到这家素以出版好书著名的图书公司,职员要他们在门边坐候。娓娓抱着希望,但是显然有点紧张,李隆基不时握握她的手,拍拍她的背,安抚她,倒像要求人出书的是娓娓,而不是他。
两人枯坐四十分钟,陆续有人下班走了,公司里开始变得冶清,最后有个秃顶的胖男人行过,瞄见他们,问他们有什么事。
娓娓抱着诗稿站起来,礼貌地表明来意。
“诗?”胖男人把这个宇眼从鼻孔里嗤了出来。
“是的。”梶娓想踩他的脚。
“作者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