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看她微俯的侧面,凝眸敛眉,给人孤绝的感觉,却也引人入胜。
他弄不懂她,抑或他不懂女人?海宁明明对他是有情的,偏又隔绝淡漠,像是随时可以从他身边走开。
他想放手一博。
“或许我下个学期就要回加拿大,如果行程确定,学校校队的训练就要做个正式结束。”
唐海宁的失落感和措手不及是明显写在脸上的。
“你要离开?为什么要回去?为甚么这么勿促决定?”
“我妈这两年身体不太好,我爸已经减少三分之二的工作量,他来信希望我能够回去团圆过年,我们家已经有好几年没能好好团聚,不是我参赛、教课东奔西跑!就是他们外出旅行——我爸妈从年轻时就酷爱旅行。”
“我以为你至少会在这里待上好几年。”唐海宁说这。
“本来的打算是如此,不过总出现许多意外状况。”
他在等她说,只要她开口表示些什么、说些心底的话——于楚在默默期待着。
如果你主动开口争取些什么,我会无条件全数奉上,只要你一句话。
然而没有,静默的流沙慢慢地隐没,室内藏流窜着风的声音。
“如果你这次真的走了!短时间不会回来,是不?”
“大概!不过天涯若比邻,长程飞机一搭,温哥华和台北不过咫尺之距。”
只要这里有我的思念和牵挂,千山万水不惮其苦。
说啊!说出你心中的话,我等待得心焦如焚。
表露心情……是那么困难的事吗?
“什么时候要做出决定?”她的声音和风声混杂。
“在月底之前,章校长很关心校队训练课程,如果我决定走,他得费心安排交接的新教练。”
“好吧,那……”她咬着下唇,似乎已经预料,也接受了这个将来的决定。
“我走了,你怎么办?”于楚问得突兀、问得坦率。那鲁莽的热情一定吓着了她。
“过日子啊!朋友总是来来往往,不学会习惯也不行。”她对他展开微笑。“我会写信给你,过节时说不定飞去看你,我没见过雪,下雪的温哥华一定很美。”
就这样子?于楚默然,只是一个在心上来来往往的朋友?她是这么看他的?难道他等了这么久,只为了这个答案?
“准备回家了吗?你的脚受伤,今天我载你。”唐海宁带头走下走廊、停车场,为避免他的伤腿还要跋涉牵动,故将车停在保健室门口。“别小看我的小绵羊,它很刻苦耐劳!勤勉负重,保证把你安全地送到家门。”
于楚长得高,坐上后座,下巴额就顶着她头顶,唐海宁的发丝飘拂到他脸上,荡开淡淡花草香。于楚挨近她,唐海宁似也没察觉,专心骑车。
这一次,他希望这趟路程永远、永远都走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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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剧团放大假不排戏,阿米他们说要趁假期飞香港大抢购,顺道做功课看舞台剧大作“歌声魅影”,而黎沸扬早说了他要下南部处理一些事,这两天放她单飞。
唐海波就放松自己,做只标准的大懒虫。头一天睡足二十小时,第二天起个大早在店里帮忙,里外清洁刷洗一番,设老爸欣慰的叹道不枉生了这个女儿。之后,她把自己打扮得光鲜美丽,准备上街大采膺犒赏自己,顺便挑个小礼物送给黎沸扬,纪念他们相识满十九周——十八周纪念日时,他送她一颗印有她名字和菲力猫的大汽球.她想给他个小小惊喜。
逛了一下午的成果丰硕,唐海波双手提着大包、小包,腿是发了,但兴致不减。最后一站是最大的百货公司精品部,绕一圈下来又增加手上的重量,她总算心满意足,决定停下来歇歇腿,她像个无敌女金刚练学重般费力地往咖啡厅走,却在落地玻璃墙外看见绝对意料不到的一个人——
是此时该在南部“办事”的黎沸扬。
他不是一个人!在他正对面坐等个绰约雍容的女子,衣着与气质皆出众,他们很开心地谈着甚么,唐海波不须细看,那名女子,她认得——
那曾是剌痛她的致命伤,未会当面照面,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场景见到她。
唐海波的心迅速降到冰点。
黎忆兰——社交名媛、艺文界的皇后,她和黎沸扬究竟是什么关系?黎亿兰、黎沸扬……原来是这么回事?
礼品袋纷纷跌落地上,可是唐海波毫无所觉,她整个人都麻痹了,震惊得无法思考——
这阵纷乱杂嘈,同时引起侍者和宾客的注意,包括黎沸扬和黎亿兰。
黎沸扬的脸顿时刷白,如同遭受重击,他慌忙地推开椅子。
“海波!”
唐海波想也不想,转身拔腿疾奔,逃离这恐怖的一幕。
她的心碎了!碎成千万片!
“海波!听我解释,海波!”
黎沸扬四处焦急寻觅,可是哪里还有唐海波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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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唐海亭先注意到那个男孩,她猜他不过比她大个雨、三岁,个子高,有混血儿的深轮廓和好看的眼睛,可是嘴唇显得很高傲,他在天桥上摆地摊宝皮饰、小玩意,可是一点也不像一般小贩有种凡俗草莽的气味,那男孩甚至可以说是高雅的。
他甚至不主动招揽客人,一双玻璃珠似的褐眼睛透视人群,闲闲吹口哨。
单看他身上的气质,她看得出他是好人家的孩子,只是不知他为何跟她一样流落大街打工,“流落”只是一种说法,她嗅得出那家伙与她有着同类的味道。于是她决定过去探探他的底子。
都走到人家面前了,才想起不知他会不会说国语。
“嗨!”她捧着那叠重死人的问卷。老爸还在休养期,没有收盘子、洗碗的打工收入,她只好另找门路,上街做问卷调查,内容是对交通运输工具的意见,一份三十块,不好赚,可是聊胜于无。
“买东西?”褐玻璃眼珠定在她脸上。还好,他会说国语!但这个人酷得可以;连多个虚字或语调上扬都吝惜,像冷面杀手似的。
“问卷调查,请问你对于台北市大众交通运输的……”
“没兴趣!”
唐海亭傻掉。“你在说国语吗?”
“我很忙,请找别人。”
“你垠本不忙,半天都没客人,你这人很小器呢!帮忙完成问卷调查不过是举手之劳。”真是冷血无情,好看的男生和他们的心肠好坏恰成反比,真是人不可貌相!“不做就算了,稀奇巴啦!找别人就找别人!怎么有人这么可恶?挡人财路,单单和你讲话所浪费掉的时间,用来完成问卷就绰绰有馀,三十块飞走了,距离我的游艇和环球旅行又更远了一步:”海亭念念有辞、泄愤地踩着地板走开。
男孩叫住她。“什么游艇和环球旅行?是问卷的内容?”
“是我打工的终极梦想!我辛辛苦苦赚钱,为的不是买芭比娃娃和起人金卡,我在二十五岁前要有足钱好买游艇去环球世界!!”
男孩讶然。“不可能有人的梦想跟我的一模一样!”
唐海亭笑了,敌意转瞬融化无踪。“你也喜欢游艇,喜欢旅行?”
“白底蓝色的游艇,我喜欢海洋,要乘风破浪旅行。”男孩脸上出现罕见的、友善的笑容。他笑起来的样子,俊美如希腊雕像。“怎么可能这么碰巧?我是小柳!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