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长高了,她很美丽。有没有男朋友?”
“还没有,妈妈常常为这个担心,她还很小。”
“与我同年。有十九了吧?”小芸忽然问我。
“有了。你记性很好。想起来,她也该有异性朋友了。”
“不过慢慢选择,也是好的。”她很老气的说。
我初初在那间小房间里碰见小芸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穿校服,很是娇憨。
只不过是两年罢了,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一个人若果不能保持心里的青春,就没药可医了。
但是我喜欢小芸,无论怎么样,我还是喜欢她的。
我默默的与她吃了一顿饭。到后来,她有了一点点笑容。
“谢谢你,阿国,今天叫我出来。”她说:“我很开心。”
“嗯,以后我们常常见面好不好,每星期六。”
“可以的,只是……你父母不会不开心?”她问。
“不会!”
“他们,还是没有知道我的事吧?”小芸担心的问。
“什么事?”我生气的问:“你还没有忘记它们?”
“忘记了,早就忘记了。”小芸连忙说。她有点怯怯的。
其实她没有忘记,我也没有忘记。我们两个都在假装。
结了账我送她回家,一直送她到门口,她还是住老地方。
“继母现在对我不错,你有空,可以来坐坐。”小芸说。
“他们不反对?”
“不会的,我有我一定的自由。”她说:“现在不同了。”
看来小芸的生活,不是说一点进步都没有的。
“好,希望我们下次出来,可以松弛一点。”我说。
“阿国,多时不见,我实在太紧张了,我……”
我轻轻拨开了她脸上的头发,婉惜的看着她。
她怔怔了,抬头看着我,她眼睛是清澈动人的。
“回去吧。”我轻声的说:“好好的听我的话!”
她一转身就去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在梯间消失。
我呆呆的握着手。我的手中冒着冷汗,紧张万分。
我是爱上了小芸吗?我问自己。这是真的吗?
我对她的感情,实在是异乎寻常的,我告诉自己。
回到自己的家门,我看看腕表,才十点钟,很早。
母亲替我开门,带点意外,“咦,你这么早,快来快来。”
“干什么?”
“张小姐与她父亲还没有走呢,我们正在聊天。”
“是吗?”我问。
我心里好奇得很,不知道这个张小姐长得如何。
“快来吧,别犹疑了。”妈妈满脸笑容的拉我进去。
“张先生,这是小儿阿国。”爸看见了我,马上介绍。
我规规矩矩的叫声“伯伯”。
“玛莉亚,”一个女孩子站起来说:“我叫玛莉亚。”
我看她。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高大苗条,棕色的皮肤,雪白的牙齿,脸上红润,整个人是带点放肆的,但是说她不做作,活泼也可以,那种笑,有点任性。这样美丽的女孩子,我不知道配不配得上,妈就把她介绍给我。
不要爱上她(五)
我向她点点头,坐在一旁。
玛莉亚。
她穿一件短袖子T,红蓝白三色,小白方领子。
我忽然想到妹妹一定会喜欢她,也喜欢她的衣服。
她斜斜的坐在沙发上,还看着我笑呢,眼睛是咪咪的。
我脸上一红,刚才这样大胆的打量她,是不对的。
“妹妹呢?”我问。
妈说:“刚才还在,后来说有同学约她,出去了。”
“时间不早了呢。”我看看钟,告诉妈妈。
“她也十九岁了,给她一点自由,免得她抱怨家里保守。”
于是我不响了,妈妈是说得很对的,我想。
玛莉亚开口问我,“你父母说你曾经搬出去住过一阵子?”她的声音是轻快的,头微微向上,神采飞扬的问我。
“是,”我说:“在外头做了几个星期的房客呢。 ”
这叫我想到了小芸,她是个老低头不语的女孩子。
玛莉亚又说:“我也想搬出去住呢,一个人住独立得多。”
“但是一个女孩子,就没有那么方便了。”我说。
“你很保守,”她自然的笑,“我不觉得不方便。”
我凝视她一下,她是个走在时代尖端的女孩子。
而且她有信心,坚决,有把握,并且……美丽。
“你在做事情吗?”我问。
她摇头,“上午念书,下午学画,有时候把画卖断一点。”
“画家?”
“请不要这样呼我,”她笑,“不然我会脸红。”
不过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是很难脸红的,她太大方。
妈妈这时候插嘴说:“玛莉亚上午念速记打字。”
“哦。”我问:“每个人都叫你玛莉亚吗?”我希望有中文名字。
“从三岁开始,受洗礼的时候,我就被命名为玛莉亚了。”
“原来如此。”我笑。
“你不喜欢这名字?”她很尖锐的问:“有没有?”
“没有,那是个很好的名字。张玛莉亚。”我笑。
她也笑了。
“你见过我妹妹了?”我问她。“你觉得她好不好?”
“是的,她比我小一岁。长得真甜。”玛莉亚说。
“她一定很喜欢你。”我说:“我晓得她的心理。”
“是的,她说如果不是男孩子约了她,她一定在家陪我。”
我一怔,“男孩子?你说约她的是男孩子?”
“是的。她这样说,但是请你不要紧张。”她笑。
“啊,不会。只是她没有提起来过,我不知道。”
“我看得出来,你非常的爱她,是不是?”玛莉亚问。
“自然。”
“我也有个爱我的哥哥,在外国。”玛莉亚说。
“是吗?”我很感兴趣,她真是个健谈的女孩子。
而且我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有很多共同点。
“我哥哥学法律的,四年后可以回来做律师。但是在家里,我们一开始吵架,他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我忍不住笑了。又是一个娇纵的妹妹,唉。
她们都是幸幅的孩子,那种快乐漾溢在脸上。
只有小芸是真正不幸的。我想,可怜的小芸。
“他回来我会介绍给你认识。”玛莉亚问:“好否?”
“当然好,多一个朋友,谁不喜欢?”我由衷的说。
“那就一言为定了。”玛莉亚换了一个姿势坐。
这个时候张伯伯叫他的女儿,“玛莉亚,我们该回去了。”
“时候不早啦,”玛莉亚说:“下次再见,好不好?”
我们都站起来送客。
在门口,玛莉亚落落大方的说:“请打电话来。”我点点头。
客人走后,爸说:“老张的女儿的确又美丽又大方。”
“会不会太新式一点?”妈问。
“年轻人当然新式,”爸说:“郡样才活泼天真有朝气。”
妈妈点点头,“那倒是真的,我们的妹妹,又何尝不新。”
我想起妹妹,她与男孩子出去了,是谁呢?
“阿国,你看玛莉亚怎么样?”妈妈问我,“好不好?”
我据实说:“非常可爱,典型的时代女性,好伴侣。”
妈妈很开心,“阿国,你的确是好孩子,妈为你骄傲。”
“嗳,这又有什么值得骄傲了?”我反问她。
“比起小芸来,你觉得怎么样?”她又问我。
“啊母亲,比较是很残忍的,她们是完全不同的。 ”
“小芸比较内向,”妈妈说:“不够开朗,事事闷在心里。”
“这也是环境影响的,不可以怪她。”我说公道话。
“阿国,”妈看我一眼,“妈不过希望你多认识几个朋友。”
“当然,妈,你不必担心我。”我拍拍她的肩膀。
妈笑着回房去了。
我看看钟,十一点多。妹妹还没有回来,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