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真的。”我说。
“但是为了那件事,我是始终感谢她的,你说可是?”
“是。”
“但是她何必这么奇怪呢?即使打个招呼,也无所谓呀。”
“我也不太了解她,妹妹,我们不要谈论他人了。”
“是的。啊,志强一会儿要约我出去,我该去预备了,唉,那几件衣裳他都见过了。”妹妹又讲又笑,“我穿什么好呢?”
但是我忽然想到,我第一次见到小芸的情形。
那是多年之前的事了,我自洗手间出来,赤着膊。她穿着校服,躺在我的床上。
然后她说房间是她的,我说房间是我的,我是房客。
我们在一起,有过一个快活的七天。她的假期。我不会忘记那几天日子,那似乎也是我最开心的几天。
我与玛莉亚在一起,我的意思,开心得很。
但是这种开心,竟不使我激动,兴奋。
与玛莉亚在一起,我平静舒适,但是与小芸在一起的几天,简直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我一直想寻回小芸,继续那种喜悦。但是我失败了,时间过去,我们并没有再获得那种机会。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够,我一次一次去找小芸,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吧,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全文完)
阳光
我拿着行李走出机场,一眼便看见妹妹匆匆忙忙的奔过来,东张西望,心急得不得了。
我大声叫:“妹妹!妹妹!”一边用手招她。
她听到了我的声音,不顾一切的跑过来,扑到我怀里,拥抱着我。
“阿哥!”她说:“对不起,我迟到了,迟了十五分钟!”
“让我看你!哗,头发剪得这么短,但是人倒是长高了不少,睑也漂亮了。”我兴奋的说:“有四年不见了吧?”
是的,妹妹忽然之间哭了起来,“我太想你了,哥哥。”
“别哭别哭,”其实我自己的眼圈也红了起来,“怎么一见到我就哭呢?太不像话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回了家才慢慢的谈。对,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搬离姨妈的家。”
我伸手叫了一部街车,让妹妹先上车,然后我把简单的行李放在前座。
妹妹说:“亚皆老街。”
“你现在住在亚皆老街吗?”我问。
“是的,哥哥,我已经廿一岁了,不能老住在姨妈家里,住亲戚家有一定的不方便,你是知道的。”妹妹低下了头。
“当然,我没有说不赞成,我是喜欢独立的,”我对她说:“事实上自从爸妈去世之后,我俩也被逼独立起来了。”
“五年了。”妹妹说:“这五年来我长大了很多。爸妈去世,令我伤心很久,现在还是一样,不过我学会了控制情绪。我写信告诉过你,我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你呢,哥哥,你到底在英国怎么样?”
“天气好,气温低,啊,我差点忘了,今天为什么如此热?”我皱着眉头问。
“你的长头发,”妹妹笑,“你的头发比我的长,怎能不热?”
看到妹妹笑真是开心的事。我在四年前应该留下来在这里照顾她的,但是姨妈一定叫我去念大学,坚持由她来照看妹妹。
“你没有跟姨妈吵架吧?”我笑问。
“当然不,每个星期天,我都去看她,陪她做礼拜。”妹妹白我一眼,然后她告诉司机,“到了。”
我们下车,我一手拿行李,另外一只手拥着妹妹。
妹妹说:“你回来,我太快乐了。”
我们走进大厦,入电梯,妹妹按了十字。
“你一个住这里?你必须要份外当心呢。”我说。
“我不是一个人住,我与别人同居。”妹妹笑。
“同居?”我睁大了双眼,有痰塞住了我的喉咙。
妹妹说:“不要这样子好不好?哥哥,那是一个女孩子呀。”
电梯到了,门打开,我们走出去。
“一个女孩子?你从来没有在信上提过。”
“两星期前才搬进来的,来不及提。我一个人负担不起这么贵的房租,与她合用一层楼。”
妹妹在手袋里掏出锁匙开了大门,她行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我拿着行李进去。
客厅很暗。但是我闻到一阵花香。
“什么花?”我问:“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呢。”
“茉莉花。黎迪亚把窗帘拉得紧紧的,对不起。 ”
妹妹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一点点,使我看到了屋子里的陈设。当然算不上豪华,但是非常雅洁整齐,这是妹妹的本性,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冻啤酒?”妹妹在厨房里问。
“一大杯!”我答。
我在地上踢到一样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双米黄色的皮鞋,两寸高跟,法国的查理佐丹牌子,我把它们拣起来放在一角,但是一码远的地方又有一个皮包,小巧的鳄鱼皮,一只金扣子上有一个L字母。
妹妹拿着啤酒与一碟花生出来,看见我蹲在地上,她笑了,“是黎迪亚的东西。”
“她这样随手抛东西吗?”我诧异的问:“谁帮她收拾?”
“女佣人,你放心,不是我做的,”妹妹说:“女工人一星期来五次,今天星期六,刚好休息”
我坐在沙发上,又看到丝袜,淡黄色的丝袜。
“对不起,哥哥。”妹妹道歉。
“与你无关,不过你这个女朋友也实在太不整洁了一点。”
“不不,黎迪亚不是那样的人,昨天她一定是心情不好,喝了一点酒。”妹妹说。
我喝一口啤酒,“酒?她常常喝酒?”
“哥哥,你不会明白的,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只是睥气坏一点,我们说别的好不好?”
“你现在学会抽烟?”我看着茶几上的银色打火机与香烟。
“不——”妹妹连忙摇头。
“又是黎迪亚的?”我接下去问:“她的生活很豪华呢,用品都是第一流的。”
“嘘,哥哥,她在房里睡觉。”妹妹说。
我怪叫一声,“下午五点钟,这个时候睡觉?她是干哪一行的,妹妹,你怎么跟这种人住?”
“哥哥你别误会,黎迪亚实在是一个不错的人,她是因为失恋才变得有点不正常的,她受的教育比我多,她妈妈送她到这里来住的时候还托我照顾她呢。那位太太一看就知道是好出身。”
“你怎么照顾她呢?”我问。
“我煮饭煮多一份,”妹妹得意的说:“然后嘛!留张字条叫她吃,我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令她舒服一点。”
“傻子。”
“助人为快乐之本。”妹妹说。
“她为什么不在家里住?”我问。
“她与父母合不来。你知道啦,当初她与那小子谈恋爱的时候,家里坚持不赞成,现在当然关系弄得更糟糕啦。”
“她才来住两星期,你就这么清楚?”
“都是她妈妈说的,”妹妹道:“她妈妈常常打电话来。至于她,我只见过三次。”
“不会吧?”我奇怪的问。
“我上班的时候她没起床,我下班她出去了,有时候深夜才回来,我又睡了,见不着面。”
我摇摇头,“失恋有什么了下起呢?这种女孩子,必然是家里宠坏了,才耍这种花样。”
妹妹沉默了几分钟才说:“有些女孩子是很痴情的。黎迪亚有一个下午跟我说:‘失去了太阳。’她很悲伤,我看得出那是真的悲伤。”
“妹妹,我们说说你的事情吧。”我说:“你可有男朋友?”
“没有亲密的男朋友。”妹妹笑。
“真的没有?我大学里有几个不错的男孩子,介绍给你如何?你一定要来英国,飞机票我寄给你,我希望你可以好好交一个男朋友,规规矩矩的结婚,过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