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皱眉头,小心避开路旁的石块,找到外墙铁门,正想按铃时,心中却突然畏缩起来,万一他不想见到她怎么办?
可是既已来到这里,不进去似乎有点可惜,她又再次举起手。门却开了,她的心头一阵急速跳动,却在见到一位老婆婆好奇的眼光时,羞红了脸,“呃,有一位沈……沈刑天是不是住在这里?”
“沈先生哪,”老婆婆上下打量她好几眼,才说:“他是住在这里没错,现在他正在院子里吹风呢!你帮我跟他说房子我已经打扫好了,晚饭放在他桌上,我要回去了。”
她就这么放她进门,连问都不问就要走,练湘婷叫住这位婆婆,“呃,你不住在这里照顾他吗?”
“我只是来帮他打扫和煮饭的,住在这里干嘛,沈先生虽然给的钱多,但成天跟个死人一样冷冰冰的不开口,我要不是看他出手大方,才不来这里打扫呢!真是脑壳坏掉了。”这婆婆边叨念地离去,脸上还一副不敢领教的模样。
练湘婷嘟着嘴瞪视着她,嘀咕道:“说人家大方还在背后批评人家,当心我要他开除你。”跺了跺脚,才走进这扇铁门。
门内是另外一片天地,一栋两层楼的别墅不到三十步远,但她绕过房子,直接走向开满野菊和蔷薇的花园,眼中贪恋这美景,心中有些明白他为何会买下这既偏僻又陈旧的房子了。
在花圃旁,摆着一张藤椅,椅上坐着她未曾忘怀的男人,半年不见,他显得有些憔悴,有些落寞,冷酷却又俊美仿佛谪仙的脸庞仍然如此慑人,只不过那双漆黑的眼有些迷蒙,不再犀利,而他高瘦的身子躺进藤椅,看来是如此单薄且令人心疼。
她—步步靠近,脚步很轻,但他还是发觉了,不安地动了一下双手,疑惑地道:“是陈嫂吗?我待会儿会进房去,你先走吧!”
半年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乍听到低沉如昔——醇厚如旧的男性嗓音,她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他真的看不见她了吗?她都已经来到这么近了,而他真的看不到了吗?
听到他半盲的消息,她的确震惊而心疼,但绝比不上亲眼见到的时候,她内心掀起的波涛汹涌,这时她才明白,她真的真的爱惨这个男人了。
沈刑天久久没听到陈嫂前回音,渐渐疑惑起来,
从他这里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是男是女根本分不出来,虽然早巳明白这辈子只能靠摸索度日,再也无法恢复两眼的视力,但这种不安全感还是令他惊恐,他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丧失了。
下意识地握紧双手,掌中那张照片因而弯曲起来,引起练湘婷的注意,她才看了一眼,便两眼婆娑,不争气的流下许多晶莹的泪珠。
照片上的人是她,是那张她倚在渡船边,笑得既温柔又自信的照片,没想到他竟然当成宝似的收藏,而且一直保存至今。
“是谁?”沈刑天不安地瞪视着逐渐走近的人儿,已经死绝的内心又悄悄燃起一阵狂野的火焰,可能是她吗?他极力想看清,但没用的双眼就是没办法凝聚焦点,令他懊恼又沮丧,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令他这么恨自己的双眼。她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怕每个字对他们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感伤,来到他面前,悄悄蹲下身,略显冰凉的温柔小手取走他双掌中的照片,他起先有些抗拒,但她的手将他的僵硬双掌一一扳开,然后无比温柔地抚着。
他大受震动,迷蒙难以清晰视物的双眸无端泛起一层水雾,令他更看不清眼前的人儿了,有可能是她吗?多少个夜晚他曾梦见过这一刻,既想要她,又不想让她见到自己的样子,矛盾呵,原来他沈刑天也不过是个软弱的男人,没有了她,连生命都失去意义。
他感觉到她把他的双手贴在她被泪水浸湿的小脸上,他的手指本能地一一抚过她的眉眼唇鼻,然后不听使唤地眷恋她光滑的脸,久久不肯移开。
她偎进他的怀抱,拥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你认不出来了吗?我在你心中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吗?”
他难忍悸动地俯低了头,吻住她的双唇,也封住了她令他心碎的低语,在经过这么多的波折,他们的感情迅速燃烧,连话语都显得多余而累赘,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分开了,紧拥在一起的两人心中,再清楚也不过了。
不知道怎么开始,也分不清是谁主动,他们紧紧偎在一起的身子越贴越紧,呼吸也更形沉重起来,沈刑天突然惊醒,摸到她柔腻光滑的双肩,褪去的上衣还握在他手上,咬咬牙,他抽开身子,“不能在这里。”
昏沉的练湘婷嫣然一笑,“好,不在这里,那我们进屋去吧!”她拉起他,紧紧地搂扶着他,然后走进屋里。
拿她没辙,但他的心情真是他妈的好极了,活了三十几个年头,第一次有大笑的冲动,“你这个小女巫,就是有办法想出新点子,不是吗?”而他真的笑了。
山间的风吹过窗边的白色窗帘,而他的手仍紧紧地搂着她未着寸缕的身子,心疼地抚着她汗湿的额头与前胸,听着她仍显急促的呼吸声。
“还好吧?”
低沉性感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令她双颊又是一片火红,现在她就很庆幸他半盲了,“还好啦,哪有人问这个问题的,睡觉啦!”
不用猜也知道她害羞了,多年不曾有过轻松打趣的念头如今有了,“唉,你是初经人事,我当然要问问你的感觉,像我以前好过的女人,从来没有一个这么生嫩的,她们可是对我相当满意喔。”
她火大地坐起身来,既然他什么都看不见,她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你……还有脸说……告诉你,我最恨有外遇的男人,你最好认命点,有了我就别想要别的女人。”
他的嘴角愉悦地上扬,享受模模糊糊的视觉,再加上双手的触感,他可把面前的春光、瞧得八、九成,“我有说过要去找别的女人吗?我现在可是个身有残疾的男人,你以为还有别的女人跟你一样傻气吗?”
她哈了一声,双手抚上他英俊的脸,“你啊,光是这张英俊得教人爱不释手的脸,就够让女人心花怒放,更别提你这一等一的好身材,别说双眼只是视力不佳,就算真的全瞎了,还是有一大堆女人等着服侍你。”
他乘机翻身将她锁在身下,眉对眉,眼对眼,这样他就能“看”到她了:“湘婷,你真傻,我当初让你走了,你为何又来了呢?你可知道你这次回来,我再也不会,再也不能放你走了。”
“我知道啊!”边轻吐舌尖挑逗他。
“那你不怕吗?不怕这辈子和我这样的人锁在一起?”眉尖眼角尽是担忧的神情,玩笑过后,才是真性情的流露,如果没有害怕,他也不用远避人群了,他怕他的存在终将带给她麻烦与不幸,如果不是对她用情至深,他也不用这样折磨自己了。
练湘婷温柔地笑了,紧紧拥着他的身躯,软软的重复她的誓言,“我说过,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在的地方,哪怕你要下地狱,我也陪你一起去,是你忽视我的决心与诺言,你必须学会听我说话。”
他感动极了,连内心早已结痂的伤口都已逐渐愈合了,被她的小手缝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