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把伞去吧,外面雨下得大了。”蕙兰见她这样只带本书便要出门,忙把她刚收起的伞递给了她。
必玮望了望窗外,这才意识到原来雨竟不知不觉的下得如此绵密了,她回过头来,怯生生的笑了笑,“瞧我这没记性的,明知道这阵子是梅雨季,偏偏就是忘了带伞。”
“那你待会儿回家怎么办?要不要我迭你一程?”蕙兰自己是开了车的。
必玮微笑着,“谢谢你的好意,我先生会来接我。”她望了望腕表,时间真是快到了,“先借我伞吧,王姊,待会儿下课我再把它带回来。”
“好的,就放我座位下吧,我收拾完后也要回家了。”蕙兰利落的收拾桌上的杂物,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忙叫住了正要跨出门的必玮,“那些顽皮的学生们还在玩愚人节的游戏呢,我刚就被三平的人耍到了,你待会儿上课也要小心些,别中了她们的计。”
“我知道的。”必玮笑着走了出来,心想,年轻真好,无忧无虑的,每天都活在欢乐里。其实她当年也不比现在她教的学生们大多少,同样也是无忧无虑的,只是那段时间再也不会回来了。
必玮惊讶的发觉到,那一天也是阴雨绵绵的日子,也是个梅雨季节。天啊,她又开始头痛了,她想起了桌上的那一封信,那封简短却又厚重到足以摧毁她手中仅有的幸福的信……
必玮:
你最近好吗?想来你和宗翔一定过着幸福又美满的日子吧!可是我却很不好,非常不好,我和宗瀚大概快要离婚了吧,我想是我受不了他的骄傲自负,他也受不了我的任性蛮横,我们再也做不了貌合神离的夫妻了。
这回他要向岳家二老提出离婚,我们五月底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会来接我吧!我很希望见到你,毕竟你是我最要好的挚友,当然还有喻琦,我们三个是永不分离的铁三角,对不?哦,还有宗翔,我想,我是爱他的,当初我选错人了。见面再详谈。
守容笔@ @ @
八年前
连日来的阴雨,把人的好心情全给赶跑了,尤其是早上赶着上班上课的时候,若雨丝也赶来凑热闹,那就太不识趣了。而此刻严必玮只是低垂着头,微蹙着眉,快快地走到师大路上,她没注意到身旁呼啸而过的汽机车,只一心想要赶上她今天一大早的第一堂课--教育心理学。
她一走进教室,便看到了削了一头俏丽短发的钟喻琦在对她招手,她轻吁了一口气,便走向了她们惯常坐的位置--左手边最后一排。
必玮一坐定,她那一路上紧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还好赶上了,我以为我今天一定会迟到了。”
“你在忙什么啊?期中作业不早在两个星期前就交了吗?”喻琦顺手递给她今天的早报,不经意的问。
“我在做家庭代工嘛,这阵子玩具工厂赶工,比较忙也比较好赚,昨晚做着做着就忘了时间,等我累了想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所以早上才会爬不起来。”
必玮的家境并不富裕,父亲前年与朋友经商失败,还欠了一大笔债,至今尚无力偿还。必玮为此,还差点退了学,幸好她父亲将他们的房子出售,才渡过难关,但,生活就更苦了,现在她除了偶尔做些家庭代工外,还得到民歌餐厅驻唱,赚取生活费。
喻琦一听,连忙靠了过来,仔细地凝视她的脸庞,“果然,都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了,可怜。”挑起了一对浓挺的眉毛,大大叹息了一番。
必玮对她的反应,也只淡淡的一笑,“随你怎么笑我,反正我待会儿一下了课,就要赶回去睡一个好觉的,谁也拦不住我。”
“又何必回去呢?去我那儿睡不也挺舒服的吗?下午上课也方便些。”喻琦家在桃园,所以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房间,上下课挺方便的,步行只要五分钟。
“也好,只是麻烦你了。”必玮拍了拍她那早已被雨淋湿的长裙下摆,颇无奈的说:“还得借我衣服呢,你看,我这样还能见人吗?”
喻琦瞄了一眼她那不起眼的浅蓝色长裙,一块一块的污水泥泞,把原本颜色便已褪去大半的裙子染成污水裙了,她摇头笑叹:“谁叫你要穿裙子在这下雨天跑来跑去的,像我穿件牛仔裤不也挺好的,不怕脏、耐磨又不用天天洗。”
“你到底借不惜嘛?那么啰嗦。”必玮白了她一眼。
“好好,我借就是了,不过我也只有长裤,没裙子,你就将就点吧!”
必玮唇瓣一动,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教授已经摇晃着庞大的身躯步上了讲台,此时原本喧闹不已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人人正襟危坐,连吸气也不敢大声,因为这教授是出了名的难缠,稍一不慎这一整学期就会白上了,还得下学期再来呢!所以尽管窗外细雨不断,但逃学的人还真不多。
教授环顾了教室一圈,随即宣布要随堂小考,马上安静的教室里便响起了一阵嗡嗡之声,但又立刻安静了下来,此时翻书抱佛脚已经是来不及了。
喻琦悄声的问:“怎么办?守容还没有来。”她机灵地把座位挪了过来,好就近“参考”必玮的答案。
“不知道啊,她到底跑哪裹去了?准是又忘了起来。”必玮也压低了声音,“她再不来,我们帮她抄写一份吧!”
“只有这样了,她现在一定是和岳宗瀚在一起,忘了还有上课这回事了。”自从守容和喻琦在PUB中巧遇岳宗瀚后,她和宗瀚马上就陷入了热恋。若是找不到守容,打CALL机找宗瀚就一定可以知道她的下落,所以喻琦有些不悦,毕竟她们是一起遇上宗瀚的,可是他却和守容成了男女朋友;而必玮则还没有见过他。
“好了啦,这会儿还说这个干什么呢?”必玮抽出了三张活页纸,递了一张给喻琦,两人便埋首写了起来。
就在大家振笔疾书,为了大半的时候,柯守容才姗姗来迟,一身火红的洋装闪亮而耀眼,仿佛绵绵细雨丝毫不能打扰她妆扮的好心情似的。垂肩微鬈的秀发狂野地披散在她脸庞,眉眼称不上漂亮,但却很妩媚,尚称高耸的鼻染与形状优美的唇形在她鹅蛋形的脸上,被细致的衬托出来。大概从没有人说过守容不漂亮,也绝对承认她的确有打扮天分;得体的服装的确会使人改变模样的。
守容娇笑着对教授解释:“对不起,我迟到了,但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嘛,台北的交通就是这样,早出门也会被塞得动弹不得的。”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足以使全班同学清楚地听见,她一向喜欢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
教授闷哼了一声,没再追究,“快去写考卷吧,下课前要交。”
守容从容地走到必玮身旁的空位坐下,接过她暗传过来的活页纸,只做个可爱鬼脸,便不再说话,静下心来应付眼前的试题,经过这段小插曲后,教室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
通常在这种非常时期,她们三人都只靠必玮一人做答,因为她能上学已经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了,得靠自己赚钱供应生活费、学杂费,还得贴补家用,所以她活得很谨慎、很辛苦,但也很珍惜这个求学的机会。幸好师大的学生不需缴纳任何学费,她生活的担子也就轻多了,所以尽管是为了生活而不得不选择师大,但她可从来没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