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她刚刚的举动令他多么心疼!
心疼?
龙腾空甩甩头。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对一个没有感情又对丈夫不忠的女人感到心疼?
倏地,他推开在他怀中挣扎的袁芷仪。
忽然被拥进怀里,又忽然被推开,不知何故的袁芷仪张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眨着尚沾有几滴晶莹泪珠的浓密睫毛直盯着他瞧,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将她拥入怀中又突然推开她。
她的心就像加进冰块的热水,顿时失了温,快速变冷。
“你……没事吧?”龙腾空不习惯自己的改变,心慌意乱地问着,面对她残留泪痕的丽容和无辜、陌生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平时的气势跑到哪儿去了?
袁芷仪大概受到惊吓过度,只是静静地摇摇头,但水汪汪的大眼还是直盯着他;她想知道答案,却又未发一语。
“借过一下,主治医生来了!”几个实习医生和特别护士正在清场,适时打破两人无意间的沉默。
龙腾空松一口气,正欲让出空间给他们,却发现自己的西装衣角被东西钩住了。
他往衣角一看,只见一只颤抖的纤纤小手揪着他的衣角不放。
袁芷仪仰起头,用着只能与蚊子沟通的音量小小声地说:“你不要走。”
她平淡的语气中有着哀求、有着渴望,让他的心海无端地澎湃起来。
龙腾空强忍住因她而产生的悸动,抚平狂跳不已的心力求镇定,冷冷地回答:“我不会走,我在外头等你。”
约莫过十分钟,主治医生和一群实习医生、护士浩浩荡荡地从病房内走出,朝着龙腾空而来。
“龙先生,我们已经替龙太太注射一剂镇定剂,暂时让她睡一觉。”带头的医生脱下口罩说。
“她的情况还好吧?”龙腾空无法厘清自己的思绪,但仍是忍不住忧心地开口问。
他是被媒体与舆论逼迫才来探望袁芷仪的,并且还心不甘、情不愿地为了敷衍媒体记者而带一大束花来医院。
可他怎么会不自觉地担心起她呢?
“除了一点轻微的脑震荡外,一切都还好;只是……”医生观察一下龙腾空的脸色,吞吞吐吐说。
“只是什么?”
“只是,龙太太好像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龙腾空抿着薄唇,激动地揪着医生的衣领,那模样使得一旁的医护人员吓出一身冷汗来。
“龙先生,请你不要这么激动,这……谁都不愿意这样啊!”随行的实习医生赶紧拉开龙腾空的手。
“对不起!”龙腾空恢复惯有的镇定,为自己的失控道歉。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了她,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已经连续好几次不明原因的失控。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但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医生叹口气,对于慌乱的家属对医生动手动脚的场面,一天总会上演好几次这种情况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大部分的人也只是一时失去理智罢了,等回神后就会向他道歉。
主治医生无奈地低头瞧瞧自己被拉扯开的领子,自我安慰道:“没关系,领口松宽一点比较舒服。”
唉!面对病患家属,医生总是很无辜。
“进去看看她吧!”护士在临走前丢下一句话,同时觉得这种不理智的人再多来几个,医院大概就可以开武馆。
龙腾空走进病房,在床边坐下来。
他还是头一遭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袁芷仪。
说来好笑,他们两人见了面,不是针锋相对便是相敬如“冰”,想坐下来好好说话根本比登天还难。
龙腾空直直地望着她白皙小巧的脸蛋、细细长长的柳叶眉、浓密如扇的睫毛、高挺的鼻子、精致的小嘴,直觉得她的五官搭配得恰到好处。
不过她似乎消瘦了些!
大概因为卧病在床的关系,她以前丰腴的身材如今虽清瘦些,但没上妆的脸蛋反倒清纯可人。
老实说,他还从未看过她没上妆的脸呢!
她白净的脸上带着病容,憔悴得令人心疼。
呵!又心疼,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噙着浅浅笑意的睡容是那么甜美,作梦的表情更是天真无邪,如果他不认识她,他还真以为自己遇见天使咧。
可惜她不是。
她是撒旦派来毁掉他人生的魔鬼。
目光移到刚才揪住他衣角的小手,它正静悄悄地放在床边,与几日前那双摔东西的手呈现强烈对比。
叩!叩!
“没打扰到你们吧?”龙翔云捧着一大束鲜黄亮眼的向日葵花走进病房。
龙腾空摇摇头,疑惑地看着不怀好意的龙翔云,不认为他会关心袁芷仪。
“千万不要这样看我。”龙翔云绕过龙腾空将花束的包装纸拆开,把向日葵花插入花瓶里,“我是听说这女人好像丧失记忆才来的。”
“别胡说!”龙腾空起身关上窗户,并拉上窗帘,挡住那不断灌入房中的冰冷空气。
“看样子是真的罗?”龙翔云有点幸灾乐祸、开心地拍一下大腿,无情讽刺道:“这下可真的有好戏看了。”
第2章(2)
醒来又睡着,睡着又醒来,就这样度过好几天,袁芷仪觉得自己都快被世界给遗忘;不过她已经渐渐接受她记不起任何人,也记不得任何事的事实。
这些天,除了特别护士偶尔来看看她以外,其余的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度过,不是翻翻杂志,就是看着窗外呆坐一下午。
运气好,她可以在大晴天时晒晒太阳;运气不好、下雨天时,她就只能抱着一丝期待,盼望能看见雨过天晴后出现的绚烂彩虹。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没那么孤单。
她想,她应该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亲戚,或者她根本就是一个孤儿;袁芷仪天马行空地猜测着。
住在医院这段时间里,没有半个人来探望她,三餐还是那位胡涂的特别护士帮她准备,就连那个“疑似她老公”的男人也没再出现过。
她从特别护士那儿得知,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老公。
老公?
呵!这名词还真是陌生。
其实她不太相信他们真的是夫妻,要不然就是他们的感情很不好;袁芷仪二选一地猜测着,否则哪有老婆住院,老公仅来医院探望过一次。
这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感情不好,而且非常不好,搞不好还是貌合神离的那种。
唉——
她从喜好谈论八卦的护士们那儿听说,她老公是龙岩集团的总经理。
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但由那些护士们欣羡的口气推测,她老公应该还满有钱。
唉!
虽然叹气会让人短命,但袁芷仪就是忍不住再叹了口气,因为她真的什么都记不得。
就连她的枕边人她也一并忘得一干二净。
袁芷仪终于可以出院了,虽然是踏向未知的旅程,但她总觉得比被关在医院里来得好。
龙腾空没来接袁芷仪出院,但是她并不会失望,毕竟他们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他躲着她应该算是正常的。
车子在她心思神游时停了下来。
眼前的建筑物让她眼睛为之一亮,但她心中也同时升起一股陌生感。
在她住院的那一段时间,除了一个对她不甚友善的小叔来看过她之外,小翠、王妈都来看过她,但她对这些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不记得身边所有的人,而身边所有的人似乎也不太愿意记得她。
想到自己处于这种既尴尬又无奈的处境,一道雾气便蒙上她那双水亮大眼,但她却坚强地不许它们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