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靠在他怀中,任他一路抱进寝宫后,始终不语的晴谚,在他要将她放在榻上时,却坐在他身上动也不动。
“睛谚?”
她的语气里,有着不确定,“就这样将娘娘让给孔雀……你真舍得?”
恰恰与她想的相反,巴不得把烫手山芋转扔给他人消受的浩瀚,在听了后微微苦笑。
“你可别误会了,朕是很同情孔雀的。”说起那个还被蒙在鼓里的孔雀,他就很感激孔雀愿为他接手他家表妹,只是……说不定,孔雀这辈子很可能都会被无邪耍着玩就是了。
悠然叹口气后,晴谚闭上眼,侧首靠在他的肩上“怎了?”
“若我早知后果会是如此,我愿以我一命换无瑕一命。”虽说往事不能再重来一遍,但若能时光倒流的话,她愿舍弃她的一切,只求能让当年的无邪不再哭倒在无瑕的尸身旁,且不再让硬被逼上皇后之位的无邪,为了皇后一职,人生几乎都被剥夺殆尽。
浩瀚一手轻轻掩上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同时另一手,更加用力地将她圈紧。
“朕却情愿以朕一命换你一命。”
拉下他的手,低首看着为她而断的那只断指,心情被拉扯来去的晴谚,恍然地觉得,往事似乎又重演了,她仍是那个在湖中的年轻女官,不知该往前去救浩瀚,还是转过身先去救无瑕。
“这指,就当是朕送你的。”
睛谚仰起小脸,两眼深深地望入他的眼底,那一丝丝因他而生的酸楚之情又涌上来想淹没她时,她闭上眼,半转过身伸长两手搂紧他的胸膛。
“你是朕的。”他低首深拥着她,在她耳畔坚定地说着,“朕绝不会拱手将你让给任何人,你清楚了吗?”
“我听见了。”她将脸蛋闷在他的胸口,模模糊糊地应着。
以十万火急之势闯进内宫的坎天宫副总管,在顺过气后,跪在门外朝里头轻唤。
“陛下。”
听出他语气中带着的焦急,浩瀚随即抬首,“何事?”
“三域军情来报。”
他在晴谚因此主动离开他的怀抱躺上榻后,恋恋地抚着她的面颊。
“你歇着,在你伤势未愈之前,别再随意下榻四处走动了。”
“嗯。”她点头轻应,换来的,是他俯下身子在她唇上印下的一吻。
残留在唇瓣上的余温,随着浩瀚的远去,渐渐变凉了。安分躺在榻上一会后,晴谚睁开眼,边坐起身边朝外头的六个人吩咐。
“全都进来。”
六名医官鱼贯入内,整齐地站在榻前。晴谚将他们六人看过一回后,沉声地开口。
“不管你们用何种法子,无论再苦再痛,我都挨得住。”或许浩瀚并不担心无邪的安危,但那不代表她会袖手旁观。
面上带着不确定表情的六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后,不解地问。
“总管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治好我。”
生死或许是有定数,但在定数之外,仍是有可以再尽一次全力的机会的。人生里或许有箸许许多多的注定,可是老天总不忘给这人生一点点小破绽,好让人乘隙而入去修捕那些不该发生的一切。
当年她的一个小小的犹豫,令许多人的心上因此而多添了一道伤口,在多年过后,伤口都被人们折叠收藏起来时,她却始终没有忘记那些属于后悔的眼泪。
即使最终的结局,或许会不尽如人意。但,她还是想为自己获得一个离开赎罪这牢笼的机会。
只是一个机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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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郡外苦苦候在破浪私人帐外已有两三日的金刚,在力士前去与那名方从帐内出来的军医打探完消息,板着一张脸走向他这后,心急的他便忙不迭地问。
“军医怎么说?”
力士一手搔着发,“还不都是些老话?”
“那……”一脸晦暗的金刚,苦着脸看向他。
力士大大叹了口气,“总之,咱们是不能再靠飞帘一回了。”这下可好,天宫虽是少了个云神捣蛋,可他们也同样少了个拥有神力的飞帘帮忙,万一丽泽亲自上场,他们是该指望谁来对付那个神人才好?
“王爷该不会……”愈想就觉得眼下情势愈糟的金刚,欲言又止地开口,力士即截断他的话。
“他会。”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与丽泽善了的,猜都不用猜。
“可是西凉王……”金刚的两眉几乎连成一线。
“王爷才不会管那么多。”先且别说丽泽背叛陛下之事,单就飞帘一事好了,他就料定破浪准不会再继续安分守已下去。
“力士。”
同样也窝在帐内好些天的月渡者,在他俩小声地站在帐外交头接耳时,站在远处朝他勾了勾指。
扔下金刚的力士,走上前听了她在他耳边说的话不久,面色随即一改。
“遵命。”
“真要这么做?”整装完毕的日行者,在力士衔命而去时,走至她的身旁问,“你确定破浪撑得住吗?”
“撑得住。”她很有信心。
“但丽泽他是……”日行者怎么想就怎么觉得不妥。
月渡者凉凉地瞥他一眼。
“我问你,你还想不想要脑袋?”陛下都派人来这警告他俩了,要是再拿不到浩瀚所要的东西,只怕他俩的人头再搁也没法在他们的颈上搁太久。
“……好吧。”日行者摸摸脖子,很哀怨地垂下一张脸。
“金刚。”月渡者再把另一人叫来,“待会去告诉王爷,大军已各齐,随时都可准备迎战。”
金刚愣了愣,“迎战?”
“探子来报,天宫已在整军准备出三山山口了,而这一回,出战的可不只是风破晓和天涯面已,丽泽还是天宫之军的主帅。”她边说边扬起衣袍,“代我转告王爷,我俩奉命去取陛下所要的东西了,无论如何,他最好是能撑到我俩回来。”
当下只觉得五雷轰顶的金刚,就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处,看着不负责任地把话说完后,他俩就攀上马背随即离开大军营地的背影。
丽泽,亲自率兵来了?
这两个日月二相……什么时候不好走,偏偏挑在这当头落跑?他们不留下来替破浪挡掌,还有谁能挡得住丽泽?他们是以为单凭破浪一人就能拖住丽泽吗?
一头冷汗的金刚,在看不见他俩远去的身影时,深皱着两眉,缓缓回首看向身后主帅的营帐。
不似外头那般天候寒冷,营帐内,暖气融融的,安静的帐内,只听得见炭火在炉里燃烧的声响,若是不靠近细听,恐就听不见飞帘过于轻浅的喘息声。
自她受伤以来,一直都坐在榻旁守着她的破浪,伸出一手。以指尖轻柔地细抚着她面上每一寸他所熟悉的轮廓。聆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又心急又难过的他一直在想,若是可以,他真想将她拥进怀里,将自己的力量分给她,或是让她身上所有的疼,都由他来代她受。
那日当她自高处摔下来时.他原以为,在他胸膛里的那颗心,也因此而摔碎了,她不会知道,在他亲自将她自土堆残砖里挖出时,那时他的手抖颤得有多么厉害,她更不会知道,在她只瞧了他一眼,也不让他安下心,就吐血在他怀中昏厥时,一颗心遭到鞭笞的感觉,是有多悔多痛。
军医说.她在摔下来时,摔断了三四根胸骨,除了这外,其他只是些小外伤,并不会致命。可每日坐在她身畔,看她就连喘口气都疼得几乎快流出泪,偏偏她又倔着性子不肯哭出来的模样,就让他怎么也无法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