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怕走不了几步路,就被人给宰了?”他不禁失笑。
“我没在开玩笑!”乐舒晴窘迫地抬头瞪他一眼。“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拥有它,你瞧,连你都没用它!”
她上次就有注意到他的马鞍,是最常见的那种,很普通,很实用,没有过多装饰。
展弈笑了笑,似乎漫不经意地侃侃道来。
“小时候我很孤僻,几天不说一句话,大起来虽然好些,还是不爱和人交谈。十八岁那年,一个我既敬重又厌恶的长辈想鼓励我,送了我这个生日礼物……刚得到它时,我如获至宝,觉得自己被肯定,心中激动万分,可后来经商的时间愈久,愈明白那不过是他安抚人心的一种手段……之后,我就没再用过,现在久久既然缺个马鞍,把它送给你,也许正合适……”
乐舒晴惊讶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很宁静、很遥远,气息也很平稳,整个人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她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该为久久高兴吧,却又忍不住对他的过去感到好奇。
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在他看似辉煌的表面下,是否又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展公子……”乐舒晴看着他,一时无从开口,于是起身。“我先告辞了,你忙吧。”
展弈点点头,唤来几名丫鬟。
乐舒晴回到厢房,还在为刚才的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如此近距离、平和的同他说话,这还是第一次……他,不该算是不近人情的人吧?
只是看着窗前摆放的马鞍、想起他的话语,乐舒晴不禁再度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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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昭宣庵——
“什么?弈儿带了个女人回来?”
斋月里在庵中吃素礼佛的展夫人,得知独生爱子回府,原本高兴地笑着,却在听见贴身婢女提起乐舒晴后,脸上的表情转为惊讶。
“是啊,翠玉送花时还说,少爷可喜欢她了,把自己的金马鞍都送她了。”婢女又道。
翠玉,也就是展府老花匠的女儿、云烟的好友。
“弈儿真是糊涂,那么贵重的东西,也胡乱送人?”展夫人愈想愈不甘心,若不是斋月里擅自离庵,怕得罪佛祖,她非立刻杀回府里不可!
莫说金马鞍是弈儿十八岁时得到的生日礼物,就算没有任何价值,弈儿也该征求她同意……
想起“他”的心意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拐走,展夫人难免急火攻心。
“夫人,小心气坏身子。”婢女赶紧沏上一杯茶。
展夫人没理她,低头思忖片刻,忽然一声冷笑。
“既然弈儿喜欢她,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进了展府,就该遵守府里的规矩,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有的是机会调教她,至于让她乖乖退回马鞍,更是不在话下……想明白之后,她端起桌上茶杯,猛喝一口。
第三章
“乐姑娘,吃饭了。”叫了几次没回音,云烟一脸不情愿地走过去。
收回纷乱的思绪,坐在矮树下的乐舒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问:“云烟,有事吗?”
“饭菜已经摆好,姑娘可以进屋用饭了。”云烟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我还不饿……”她直觉地说,见云烟脸色微青,想起自己在展府只不过是个外人,这样说话太不客气,像在摆架子,于是改口道:“嗯,时候不早了,是该用饭了。”
云烟脸色缓和了些,转身往里走。乐舒晴起身,举步前又觑了眼院门,那里并没有如期出现,她希望看见的那道身影。
他是今天有事,不来和她一起用饭了吗?
虽然好想找云烟问个究竟,但乐舒晴什么也没说,心不在焉坐到桌边。
自那天她去书房道谢,展弈不知是不是一时兴起,这几天一直来这里用晚膳,但今天……她端起饭碗,目光失望地瞟了眼身边的空座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怪怪的。
“你不用等了,今天傅小姐来,主子正在前厅请她吃饭呢。”云烟自然明白她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代表什么,突然出声道。
“傅小姐?”乐舒晴微愣。
“是啊。”云烟瞥她一眼,恶意地假笑道:“她是傅员外的女儿,也可以说是镇上唯一的大家闺秀,老夫人向来喜欢她,主子对她印象也不错,至于她对主子的心意,全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更不用说了。”
乐舒晴抿唇不语,明知云烟是在故意刺激她,可心里就是没法子不在意,看着桌上颇为丰盛的菜肴,她半点胃口也没有。
云烟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她。
“不过想想也是啊,北疆人少,象样的男人更少,像主子这样的人中龙凤,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当然,她们喜欢主子,可都正大光明得很,不像某些人,专搞歪门邪道……”
“够了!”
这一刻,乐舒晴也不知道自己引以为豪的淡定都跑到哪里去了,语调拔高地脱口而出。
乐舒晴的突然变脸,让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云烟愣了愣,口不择言道——
“你以为你是谁,顶多是个女骗子,等主子看穿你的真面目,迟早会将你扫地出门!”
“云烟,说够没有?!”
轩辕莫于的意外出现,让刚刚还气焰高涨的云烟手绞绢巾低跪在地、声音嘶哑地号哭起来。“轩辕侍卫,你来得正好,乐姑娘奴婢是没法子伺候了,她不但颐指气使,还对奴婢嫌东嫌西,说奴婢菜做得不好,一样也不肯碰,奴婢实在是……”
感受到轩辕莫于投过来的质问目光,乐舒晴没有吭声,也没有反驳,而是一言不发起身走入内室,心中又一次深刻体味到受人排挤的滋味。
自己就那么令人生厌吗?
她不觉得有多生气,只是好无奈,远在玉虚宫的师父知道后,想必会为她现在的境遇大吃一惊吧?
离开这里?涌起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又被她否定掉。她的腰伤还未痊愈,独自行动并不方便,而且,还有展弈……
她是修道之人,对任何事物都不该有强烈的感觉,可自从和展弈有了交集后,她发现自己的心一直动荡得厉害,整个人也变得患得患失,像在期待什么,又像在害怕什么……
天,心境向来简单的她,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感觉?!
乐舒晴觉得困惑,神思恍惚中她跌坐床沿,目光在马鞍和娘亲的骨灰间穿梭,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留,好难;走,又舍不得……
舍不得?蓦地,她明白自己的腰伤,只不过是她为留下而找的借口,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自欺欺人?
“不、不可能!”
她惊恐地低叫,不住晃着脑袋,她怎么可能口是心非?就算她没有修道,也不是那种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女人。更何况,立志要完成母亲心愿的她,和那个男人并没有未来可言……
就在她趴在床头、脑子里不断天人交战的时候,内室的门帘被人撩开。
她迟疑一下,还是扭回头,惊讶地发现展弈正神情愉悦地朝自己走来,他不是该在前厅陪傅小姐用膳吗?
“你怎么了,看上去气色很不好?”他摸摸她的额头。
“你怎么来这里了?”他温柔的眼神,让她心跳不自觉加快,刚建立起来要离开这里的决心,在瞬间土崩瓦解。
“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不喜欢我叫莫于送来的点心?”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