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喧嚣杂沓的餐厅出来,方维扬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应酬似的道:
“立薇,大学的功课还好吧?好好把握你人生的黄金阶段,其实,大学里有很多值得你学习的。”
“维扬大哥,谢谢你!你们军中生活压力大不大?是不是常要烦一些不重要,但却不能疏忽的琐事?”林立薇想从方维扬多了解一点张亦樵的军旅生活。
“立薇,这方面你倒懂得不少。”方维扬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虽然说当兵是成年男子应尽的义务,又说什么‘男儿立志在沙场’,但不可讳言的,军中一成不变的生活,常会将一个人的热情磨得麻木不仁。现代的作战方式又是瞬息万变,尤其讲究电子作战,台湾在这方面显然差人一截。在外岛其实不累,主要是寂寞、想家、想人!”方维扬缓缓地说,不自觉,他也学会皱眉了。
“对啊!你在外岛联络不易,而且,要去探亲也不方便。”林立薇很庆幸张亦樵分发在北部。这几个月,不是她去探望他,就是他放假来找她,他们俨然已似一对恋人;想到这里,她的心甜滋滋的。
方维扬的心却已飞得好远,他想他的章青。她的住所没有电话,她必然在家中等他。他告诉林立薇:
“立薇,抱歉,我不能陪你看电影,你自己去看好吗?我请客!看完,你自己敢不敢坐计程回家?”
“维扬大哥,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想看电影,我待会儿去买点东西,你有事吗?喔——我知道,你是想去找章青姊姊吗?赶快去吧!放心,我自己会回家的!”林立薇十分能体会这种情人间短暂的相会,一刻值千金哪!
方维扬匆匆道了谢,便赶到章青的住处;而章青果然静静在房中等候。她不确定方维扬今天是否有空?她在房中等了他一天,只觉得自己好矛盾、好无助。她夹在对方仲棋的承诺与对方维扬的热情中,不知如何是好。然而,这些顾虑,在看到方维扬时,又迅速瓦解;他们热情的拥吻,尽情地做爱,一遍又一遍的,章青呼唤着方维扬的名字,那样深、那么沉,仿佛没有明天一般。
当一切静止,看着身旁沉沉睡去的方维扬,热泪滑下章青的脸颊——喔!她的维扬明天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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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亦樵队上的两名弟兄不假外出,使得身为值星官的张亦樵受到牵连,严重的是,他们还带走了军中的文件;因此,他必须接受审问、调查。
林立薇一下子陷入慌乱的情绪中,她没有张亦樵的任何消息,连假日到营区,他们都只说:“他不在营区。”其它的一概三缄其口。
林立薇急得手足无措,她无心上课,食不下咽,连她妈妈的安慰,她也置若罔闻;她好担心张亦樵,她希望他能化险为夷。仅仅一个月,她便瘦得不成人形,她妈妈虽心疼,但也爱莫能助,解铃还需系铃人呀!
这一日,她懒洋洋地窝在家中,无心无绪的,一阵电话声唤回她的思绪。
“喂!”
“立薇吗?我是亦樵!”话筒那端的口气有些急。
“亦樵?”林立薇坐正身子。“亦樵?你真是亦樵!?你好吗?你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亦樵,亦樵,呵!你好不好?你在哪里?”不争气的泪水掉出眼眶,她的手颤抖着,一心只想着:亦樵一定吃了不少苦!
“我就在你家门口不远的电话亭,不知方不方便到你家;或者,我们出去——喂!喂!立薇——”
他话未说完,林立薇也来不及挂掉电话,一个箭步便冲出客厅、冲出大门——
她日夜思念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她几乎不能置信!亦樵瘦了,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疲累,泛青的胡渣未修,眼中还有血丝;不管如何,她的亦樵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眼前,如此令她不能承受的狂喜,让她呆住了——
张亦樵的眼里也全是林立薇。老天!她好美,她穿着一身印有可爱图案的棉布睡衣,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幻化出一身的灿烂。哎!她还赤着脚哩!这立薇!但他心中却有更深的感动——这一个月,她一定急坏了!接受了重重的审问,他不担心自己,反而是怕立薇没有他的消息而心焦;也因为这件事,使他更肯定对立薇的感情。
他张开了双臂,迎接住林立薇飞奔而来的身躯,他们忘情地相拥,林立薇贪婪地嗅着张亦樵特有的男性气味。她的心悬了一个月,直到此刻,才显扎实。
她连珠炮似的说:
“亦樵,亦樵,我好担心、好担心!我有去找你,他们只说你不在;问你的情况,他们也一问三不知。我吃不下、睡不着,我快疯了!亦樵,没有你的消息,我好担心、好害怕!没有你,我怎么办?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不可以没有你哪!我——我好想你!每天都在替你祈祷,我还——唔……”
她的话被堵住了,是张亦樵好轻、好柔的吻,如春风拂面般地掠过她的脸庞;她一阵战栗,张亦樵这才觉得唐突。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想安慰她,这样是否太乘人之危,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要收回,但她却不肯,她主动地迎了上去,勾住他的脖子,这无疑给张亦樵很大的鼓励,他们就这样地在一个艳阳高挂的四月,在星期天人迹稀少的巷口,忘情地拥吻起来……
然后,林立薇殷勤地带张亦樵到她宽敞却不豪华的家中。她让他好好梳洗一番,然后下楼要管家准备早餐;此刻,她才发觉自己也饥肠辘辘。她爸妈一早便出去打球,等一下才会回来;她哼着歌,轻快地拨弄家中的摆饰——待林继文夫妇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像。
“爸、妈,早!”她笑脸迎人。
“早啊!你没出去?”林继文犹有顾忌,心头立即泛起一股挥不去的恐惧;女儿是不是想人想疯了?否则,刚刚还是愁眉不展的,现在怎么……
“没!亦樵没事了,那两个逃兵被捉回来了,已送军法审判,他们证明亦樵跟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亦樵瘦了一大圈,他现在人在楼上,待会儿下来,你们不准问东问西的喔!爸,你在笑什么?”
林继文看林立薇一副母鸡捍卫小鸡的模样——怎么,她把她老爸、老妈当成老鹰不成?不过,看到宝贝女儿再展欢颜,他心中总算放下了一颗大石头;等一下,他可要会会那神通广大的小伙子,看他是如何能把他女儿迷得魂不附体的……
他才想着,张亦樵便从楼上下来了。梳洗过后,他自有一股清新气息;把下巴的胡渣剃净了,更让他看起来气宇轩昂;具有书生气质的他,谦冲有礼,玉树临风。
他不卑不亢地说:“林伯伯、林伯母,您们好,我是张亦樵。”
林继文满意地看了看张亦樵的俊拔英挺。识人从目,张亦樵的眼光一片光明磊落,他的气度恢弘,举止有节,不错!她女儿的眼光很好——跟他一样,哈!哈!他满意地笑了。
“来,亦樵,一道用餐。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张亦樵等大家坐定,方才开口:“已经没事了,谢谢伯父关心,因事出突然,来不及告诉立薇,让立薇为我担心了。”他爱怜地看了林立薇一眼,又道:“立薇,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不要再让关心你的人心疼了!”张亦樵说得含蓄,林立薇心中却已漾起一阵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