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有了骚动,他听到成堆的文件被人整理归类,空出桌前大片的空间,连他手臂压住的文件也教人抽走,换上另一件……有咖哩香味的文件?
应承关睁眼垂颈一气呵成,眼前在替他布菜的身影让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伸手揉揉发疼的眼窝,等待自己确定神智清醒才缓缓张开眼。
咖哩香味仍在办公室里飘散,布菜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真的是幻觉?!但桌前特大号的便当又窜着诱人香气……
应承关怔了一秒,立刻从沉陷的皮椅上跃起,而蹲在办公桌前正努力从大背包中掏出保温瓶的杜小月也刚巧起身,两人都被对方吓到了。
应承关的眼神让她忙想转移他的注视焦点,纤手一扬,将手里的保温瓶举起。“我炖了当归人参鸡汤。”
应承关没有给她预料中欣喜若狂的反应,微泛着淡淡疲倦的黑眼圈仍无损他双瞳间的认真,他很“用力”地盯着她,好似还在确定她突兀地出现在应氏大楼是真是假。
“你看傻了呀?”杜小月将他推坐回皮椅上。他手上的钢笔被她抽掉,换上一支银亮亮的汤匙。“你还没吃饭吧,快吃,我带了两、三人份的咖哩来。”她倒出保温瓶的鸡汤,搁在桌上一角。“汤也要趁热喝。”
应承关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来?”
“我喂完你的宠物,顺便来喂你这个不会照顾自己的笨男人。”
虽说是顺便,但杜小月拿出更多个保温便当盒,一一打开后呈现在他面前是更多色香味俱全的菜色,足见她花了一番心思。
“还发呆,吃呀!”她催促着他。
他听话地舀了一口咖哩入嘴,眼神没从她脸上移开。
杜小月看着桌上那杯变冷的黑咖啡,皱了皱眉。
把咖啡当饭吃,身体早晚会搞坏!
她端起杯子,走到办公室里的饮水机旁,将咖啡倒的一干二净。
“我以后每天中午就帮你送饭来,要是下午没课,我就自己下厨煮菜,要是我的课表是满堂,我就帮你买便当。”
“这太麻烦你了。”
“喂一只野兽和喂两只野兽一样啦。”她又拉开另一个背包,释放出她辛苦偷渡人应氏的野兽--赤兔。她朝一脸疑惑的应承关吐吐粉舌,“它一直追着我跑,我想它是缺乏运动,所以干脆也把它带出来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而且她想,在应承关面前,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猛兔才知道什么叫分寸。
赤兔从背包中跳出来,此时在地板上东张西望的可爱神情完全像只无邪的小兔儿,找不到它先前那作威作福的迅猛模样。
“我记得喂赤免的工作是拜托阿飞做的。”
“他把你家钥匙丢给我。”她搬了张椅子坐,隔着办公桌与他对望。“吃青菜,我用烫的。”
“你怎么会遇到阿飞?”
“我在你家楼梯间等你,正巧他来喂兔子,所以就遇到了。”
“你到我家,等我?”他才想放下汤匙专心和她说话,但杜小月可不赞同,拎起筷子就猛挟菜递到他唇边。
“等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的喂食剥夺了应承关发言的机会,她迳自说道:“我承认我还没把你追到手,没有权利也没有身分过问你太多私事,但就算只是朋友,也有互相关心的义务吧?更何况你在我家借住一晚,离开时却偷偷摸摸,一个谢字或再见也没有,隔天到学校想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很好--你离职了,我是全校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接着,同一天我才发现,原来我要追的人是商界赫赫有名的应家二公子……这些,你有义务向我这个始终都像个局外人的朋友补说些什么吧?”
“我没当你是局外人过。”他甚至不认同她那句没将他追到手的直言。
“这只是两人认知上的差异,你不认为我是局外人,但我却觉得你的举动就是将我当成局外人在对待。不过,我很高兴听你亲口说我不是局外人。”深知应承关的个性,她知道他从不打诳语,也不会口是心非,这点让她将今天贸然上应氏送饭一事所存的害怕--害怕自己自作多情,反倒更惹他讨厌--缓缓抛在脑后。
应承关终于将视线由她脸上移开,带着逃避似的懦弱。
“没向你说太多只是不想让你发觉我……丑陋的一面。”
“你认为认识一个人只要看到对方好的那一面就够了吗?!一旦发现了缺点就会否定掉所有的好?!”杜小月为了加强气势,腿一站、腰一叉,“应承关,你在侮辱我,你知道吗?”
不可否认,应承关被她的气势所震慑,连赤兔都停下啃咬电线的动作,愕然看着杜小月发威。
“如果我因为明白了你所谓的‘丑陋’而决定不追求你,那绝对不是为了我被你的什么丑陋或缺点所吓跑,而是我将你的‘好’及‘坏’放在心里的天秤上秤量过后,你的好不足以平衡你的坏!我不会单纯地用你的坏来否定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应承关,你要为了你对我的误解向我道歉!”
看得出来杜小月非常介意他那句话。
“对不起。”他也不拖泥带水。
“我接受。”她甫坐下来,赤兔跟着跳到她腿上,这回可不是用凶恶的态度,而是谄媚磨蹭--
依它简单的逻辑推演方式,它最崇拜应承关,除了应承关之外它可算是天不怕地不伯,但现在,它崇拜的对象被杜小月骂不还口,还低声下气地向她道歉……
以A大于B,B大于C,故A大于C的证明式来看,A是杜小月,B是应承关,C是它小赤兔,故得证--杜小月才是它最该崇拜的人!
第十章
下午一点半,最适合午睡的好时辰。
一人一兔窝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陷入熟睡,杜小月躺平在沙发上,而赤兔躺平在她胸前,这两个家伙幸福的睡相真是令他这个一天睡不到两小时的人咬牙切齿,其中又以赤兔最令他嫉妒。
“真羡慕那只小家伙……”应承关泜吟着。
羡慕它吃饱睡、睡饱吃,还能大剌剌地霸占柔软的“床位”,更羡慕它总是肆无忌惮地追着她跑,不像他,没有追过人的经验,只是静静守在她身后,最后却在她转身走近他的同时离开--
他以为她会放弃,毕竟他不再符合她所想要的对象条件。
我不要再追着别人的脚步走,若追不上,那么就让对方离开吧,我要一个愿意等着我的男人。那个夜里,她说得坚定。
现在,她又追上来了,追上他这个没办法等着她的男人。
所有被倒追的男人心底都免不了男性自尊的膨胀和得意,他却完全没有这两种情绪,唯一有的仅是满足。
无法遏止的满足。
他还记得半个小时之前,她叉着腰质问他无故辞去振道教官的始末--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Archer……也就是应家老四,他管理的国外部需要我回来处理善后,非到必要,我根本不想踏进应氏,我宁愿一辈子当振道的教官,至少……不用眼睁睁看见兄弟阋墙。”
“兄弟阋墙?是你和应家哪一个兄弟?应家老大?”
“你猜对一半。”塞下两人份的咖哩饭,应承关啜着鸡汤。
“那猜错的另外那一半是什么?”她追问。
应承关摇头拒答,她的问题牵扯出来的答案连某几个身为应家人的兄弟都不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