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耀眯起黑眸,神色依旧冷得吓人。
“宇文大哥……”见他似乎无动于衷,她干脆投入他的怀抱,苦苦哀求:“不要杀人好不好?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我不希望这种日子染上血光,求求你……”说到最后,她甚至哽咽起来,泪花在大眼睛里转啊转。
也许是她的眼泪奏效了,她拥抱的高大身躯逐渐软化,足以吞噬一切的愤怒似乎也在渐渐远离。
“到前面去,我的士兵在那儿等着。”他冷酷地下令。
“是、是,谢将军不杀之恩。”
两人连忙向前,一人拖起一个受伤的兄弟,半跑半跌地远离那双锐利眼睛的视线范围。
小巷恢复一开始的宁静。
司马嫒从他怀中抬起头,发现他铁青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变好,反而——换上更令人喘不过气的森冷。
半晌之后,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颚,黑眸深不可测地凝视着她。
虽然看不到他眸中的嗜血光芒,但是司马嫒却感觉越来越不妙,黑眸深处死灰复燃的怒火,看起来似乎……是针对她而来的呢。
“你也知道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吗?”他冷声质问,再度眯起眼睛。
司马嫒点点头,垂下眸,不敢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眼神。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耐着火气问,从得知她出走的那一刻起就盘旋在心中的浓重焦虑感直到此时还无法完全消除。
“我、我想到洛阳……”
“洛阳?”话还没讲完,就被宇文耀粗暴地打断。
想到昨晚因为太过兴奋,焦躁得整夜无法入睡,今日一早就兴匆匆地起床着装,忍受着宇文嫣奚落的言语,比预订的时间早一个时辰到达。
谁知迎接他的却是满屋子鬼哭神号的女人和一张简短的信时,他的青筋就控制不住地猛跳。
他火速指挥士兵,对城内进行地毯式的搜查,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在各个巷道内寻找,脑中各种可怕的想象折磨着他,让他尝到今生最难过的痛苦。
要不是其中一名巡街的士兵认出她,要不是他及时到达,赶在那些人动手前将她救下的话,那后果……
他凝视她,黑眸中有着恐惧的光芒。
司马嫒被吼得倒退两步,却又马上被他蛮横地抓回,他的力道深入她的手臂,让她忍不住皱眉。
“是啊,难道娘没有给你看我的信?”
“看了。”他吸了一口气后回答,眸中有着压抑的怒火。
“那你……那你还不赶快,要是误了良辰吉时就不好了!”忍着心痛,她呐呐地开口。
“的确。”他同意地点点头,决定先行饮下怒火,一切都等举行完婚礼后再说。
他松开手,伟岸的身躯倏然转身。
司马嫒盯着他英伟的背影,心痛得无法呼吸。
噢,他就要去齐王府了,他就要去娶郡主了,他就要跟郡主翻云……
咦?她低下头眨眨眼,困惑地发现自己的小手被霸道地纳入他宽大的手掌中,强大的力量正逼得她不得不跟着往前走。
“等、等一等,宇文耀,你要带我去哪里?”被拖着走了三四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地问。
“赶良辰吉时。”
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迈步,不管身后走得东倒西歪的司马嫒。
赶良辰吉时?
“你你你……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参加’你的婚礼?”她惶恐地问。
“不然呢?”他面无表情,并没有听出她话中的端倪。
“我我我……我不要啦!我不想去参加你跟郡主的婚礼啦,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洛阳啦……”
她拼命挣扎,泪花又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小手急得又扯又扳,却始终无法把被握住的手从他的掌中解救出来。
呜呜……她才不要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拥抱别的女人,她一定会心痛而死,说不定会当场痛哭失声,再不然就是在他们拜堂时晕死过去。
他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他看不出她是忍着多大的痛苦在成全他们吗?
宇文耀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火冒三丈地转身。
“我跟郡主……你到底以为我要跟谁成亲啊?”一整个早上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他忍不住吼了出来。
她收势不住地撞进他怀里,摸着发疼的鼻子,在他的帮助下才站稳。
“不是跟郡主跟谁啊?我信上不是说得很清楚吗?”司马嫒也大声起来,觉得自己好委屈又好可怜,话一说完,眼泪就哗啦啦地直流。“你干嘛对我那么凶?我不想参加你的婚礼难道不可以吗?我想一个人躲在洛阳孤独地过完余生也不行吗?”她边说边抽泣,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悲惨。
“你……”宇文耀眼前发黑,气得说不出话。
他本想吼着对她说明她参加的是“自己”的婚礼,跟什么见鬼的郡主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看她固执己见、有理说不清的模样,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他决定保持沉默,采取最直接的行动。
“啊——你干什么?我不要去啦!你不要勉强我啦!放我下来——”
发现自己被扛在他肩上,司马嫒的第一个反应是又槌又踢,然而这些动作对这个强健的男人似乎完全无效。
眼看花拳绣腿制止不了他,司马嫒干脆张开小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宇文耀不当一回事,继续迈步往东市最热闹的一条大街走去。
第九章
两人拐过几个弯之后,便来到东市最热闹的一条大街。
由于这儿是宇文耀的巡查范围,而因为最近的骚动,高大英俊的他每天都在街上奔走,所以这里每个人都认得他。
今儿个是宇文将军和司马府子金的大喜之日。
由于两家都是富有名望和财力的世家,迎亲队伍势必隆重盛大。
为了抢一个最佳的观赏位置,民众们一大清早就起来卡位置。
本来就很热闹的大街,此时万头钻动,盛况空前。
只是,这队让人目不暇给的迎亲队伍,动向却跟一般队伍不太一样,从司马府出来后就一直停留大街上。
原本骑在白马上、一脸意气风发的新郎不见了不说,就连轿子里的新娘,据说也不翼而飞。
早上还热热闹闹,一路敲打过街的热闹队伍,此时像是斗败的公鸡,无论是轿夫还是仆婢,个个垂头丧气,任由四周的人潮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久,人们便发现这一对行踪成谜的新人赫然出现在街道的另一边。
一身喜气洋洋红袍的新郎脸色难看到极点,大步迈过人们主动让开的道路;而新娘呢,则像是一袋粟子一样被扛在肩上,嘴里还拼命喊着“放我下来”。
“放开我!我不要去你家,我要去洛阳!放开我,宇文耀,你听到没……”
正激烈地又拍、又打、又咬的司马嫒,猛然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扛到东市的市中心,两旁的人群则像是在欣赏元宵花灯一样,对他们俩评头论足,她当场吓得尖叫,面红耳赤地将脸埋进两手里。
对人群视若无睹的宇文耀直到来到轿子前方,才把她放下来。
双腿一着地,司马嫒立刻找寻最近的遮蔽物——躲进他的怀里,死也不敢抬起头来。
“进去。”
头顶上传来他不耐的声音。
进去?进去哪里?
司马嫒抓紧他的新郎袍,小脸在他的怀里慢吞吞地左转右转,眼睛骨碌碌地观察着。
一顶装饰华丽的大红轿子忽然闯进她的视线里。
“进、去。”他咬牙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