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一眼,手中的动作没停。
宇文耀剥栗子的模样就好像它根本就不烫手,看得司马嫒好生羡慕。
那双长着厚茧的手看来明明就好像没有在用力,只是轻轻一捏,难剥的栗子壳就应声裂开,露出饱满圆润的栗子,在司马嫒渴望的眼中形成诱惑。
唔,有在锻炼身体的人力道果然不同,她看过爹剥栗子,那费劲的模样跟一派轻松的宇文耀截然不同。
不一会儿,几颗剥好的栗子就在精致的小盘子里躺着,看得司马嫒口水直流,不由得又想起跟宇文嫣在一起的好处。
要是宇文嫣在,老早就把剥好的栗子拿给她享用,不像现在,碍着那么一点矜持,她只能猛喝热茶,心里则偷偷盼望着他别忘记那是买给她吃的,至少留下一些给她当饭后点心。
突然,宇文耀将那个碟子越过整个桌面,推到她面前。
她放下杯子,呆愣地望着眼前的碟子。
“趁热吃。”
他淡淡地说完后,继续伸手取下一颗栗子来剥。
某种暖烫的情绪熨得她胸口发热,好一会儿,她才有办法开口。
“那不是你要吃的吗?”
他抬眼,眸中有着浅浅的笑意。“我不吃干果类的东西。”
对嘛,她就说嘛,她明明记得宇文耀对所有干果类的东西都敬谢不敏。
这么说来,他是怕她烫手,所以才特地剥给她吃的?
“嗯,谢谢。”她小小声地道谢,心里好感激他的体贴。
其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吃到宇文耀剥的栗子。
不过,却是第一次身边没有颐指气使、理直气壮兼聒噪不已的宇文嫣在场;少了她做中间人,从他手中直接递过来的栗子,吃起来的感觉特别不一样。
司马嫒默默拿起一颗温热的栗子塞进小嘴,咀嚼着香甜松软的栗子时,柔怯的黑眸也悄悄落在那只拿惯刀枪的厚实手掌上。
小小的栗子在他宽大的手中显得那样娇小,强烈的对比就好像她跟他一样。
一阵轻微的尴尬掠过,本想把目光移开,但是他双手的动作是如此吸引人,让她不由自主地贪看着。
一个从小就习武,成年就到禁卫军锻炼,近年来更是叱咤沙场、所向无敌的大男人,对待栗子的态度却是那样温柔细腻,能被这样一双手眷顾的姑娘一定很幸福吧?不知道宇文耀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应该是说,什么样的姑娘能获得他的青睐呢?
“我的手有什么问题吗?”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响起。
“啊?喔不,没有,没什么问题。”她飞快地别过脸,假装若无其事地欣赏窗外的风景,然而脸颊和耳根的酡红却泄露了她因直视他而感到羞窘的秘密。
这一幕落在目光始终未离开她的黑眸里,意外地让宇文耀感到十分愉快。
尽管不再看他,但是心跳却仍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司马嫒不禁怀疑自个儿的心脏是否出了毛病。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揉胸口,想要安抚一下不规律的心跳,罩住浑圆丰满的披帛因为这个动作无声的滑落。
一阵锐利的抽气声响起,夹杂着某种类似压抑的呻吟。
咦,那是什么声音?
司马嫒转过脸,大大的眼睛不确定的往宇文耀脸上看去。
“怎么了?”他从容自若地剥着栗子,英俊黝黑的脸仍是那样刚毅冷静,一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的泰然模样。
“不,没什么。”是她听错了吧?唉,这阵子被困在家里太久,原本性子就迷糊的她变得更加迷糊,老是魂不守舍。
把视线重新投向窗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她一手支颐,目光无心地随着人潮移动。
宇文耀眼观鼻,鼻观手,剥栗子的动作仍是那样顺畅,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体内的躁动是如何紧绷地折磨着他。
老天!她已经成长得太过成熟美好,美好到可以毁掉他多年的冷静自制。
要不是他早已习惯蛰伏等待,早在听见她被人提亲的那一刻,他就会不顾一切将她占为已有。
“小嫒,你见过武敏之这个人吗?”他不经意开口,岔开自己的心思。
“嗯,见过啊,在贺兰府的宴会上,贺兰夫人介绍他给我认识的。”
她回过头,把一整颗栗子塞进嘴中,享受绵密的口戚在嘴巴里逐渐融化的滋味。
“喔,那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像是闲话家常的乎淡声音继续问,只是那绷紧的下颚和不自觉用力的双手却泄露出不同的情绪。
“印象?说到印象,他长得……他好像……”咦?这个人到底怎生模样啊?
她眯起眼,嘴巴的动作没停,食指放在水嫩的唇瓣上,弯月般的眉轻轻蹙起,在脑海中努力收集关于武敏之的片段。
无奈,那些片段零零落落,根本凑不出什么完整画面,相反的,当天的菜色她倒是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召开的是樱桃宴,各式各样用珍贵樱桃做成的美食让她的眼睛忙得目不暇给,其中一道樱桃浇乳酪更是让她回味无穷。
看着她皱眉思索的可爱表情,宇文耀心里已有了答案。
“你对他没有印象。”深沉醇厚的声音替她下结论。
“啊,这个……你知道我记人的本领一向不强。”嫩嫩的食指改而在绣工精致的桌布上画圈圈,她不好意思的承认。
不但连轮廓都记不清楚,甚至连他的脸形是圆是扁,身高是高是矮,身形是胖是瘦,她都一概没有记忆。
说到记人的长相,她完全没有遗传到娘亲的天分,所以每次出去参加某府的宴会回来,娘对哪一家哪一府的小姐和公子面貌往往如在眼前,但是转身一问到她,她就会露出招牌的迷惑眼神,仿佛她本人根本不曾踏出门。
宇文耀唇角勾起一抹明显的笑,柔化了太过刚毅的轮廓。
“唔——好啦好啦,我承认那天我只顾着吃樱桃,根本没空注意其他人,而且武家班来了一堆人,我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好吧,我承认这个毛病实在是有点糟糕。”误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只顾着吃,不顾其他的,她脸红地低下头,露出雪白的粉颈,画圈圈的手指改而轻轻扯着桌布一角。
她也不想这样啊,一定是武敏之长得太平凡,跟其他人看起来没什么两样,所以她才会对他没有半点印象。
一定是!她索性把责任推给别人。
“不,我喜欢的毛病。”他意味深长地说,黑眸注视着她。
“我当时应该是狼吞虎咽吧?这样的我怎会让武敏之看上呢?也不晓得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嘀咕着,百思不解,好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
“绝对不会。”他说,黑眸深处有一抹光芒暗暗闪烁着。
“是吗?”她摸着脸,还是感到很困惑。
父亲是当朝大官,她却丝毫没有骄奢跋扈的气息,除了毫不做作之外,无意间流露出的单纯更是让她宛如邻家女孩可亲。
司马嫒的娇媚温婉早就引来诸多贵族子弟的觊觎,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
司马嫒老认为自己还是个尚未成熟的小女孩,殊不知丰满匀称的身材,加上时下流行的袒领露胸装,早就替她的成长做了最佳宣告。
“是的。”
宇文耀黑眸悄然落在半露在上衣外的柔美丰挺,眸色略略加深,一股混合着欲望与愤怒的情绪倏地升了上来。
计划,全被打乱了。
四年前,他怕骤然提出婚事会吓坏单纯的她,更何况,当时高句丽国势不弱,远征军能否顺利击败它,战事会拖延多久,没有一个人敢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