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慢点慢点,我快跌倒了啦,娘……”
被扯住披帛的司马嫒,受到这下垂到膝盖、足足有四尺长的轻薄纱罗的牵制,不得不跟随着它,东倒西歪地倒向司马夫人,姿势十分狼狈。
唔,可恶,没想到娘辨识方位的功力如此准,趁她转身时披帛飞起的那一瞬间一把抓住,害她想逃也逃不了。
她暗自考虑起是否改穿胡服,看宇文嫣穿起胡服来,不但帅气,而且行动上也方便多了。
思索的同时,司马嫒人已被扯到娘亲面前。
看到娘亲很不高兴的脸,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你是不是……”食指在她面前摇啊摇的。
“是啦、是啦!”她赶紧承认,反正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在娘的面前,做任何坏事都无所遁形。
“是什么?”司马夫人挑起眉反问,瞪大的眼紧盯着她的睑。
“我是跑到宇文家去了啦,而且我还不小心遇见宇文大哥……”她用眼角余光观察娘亲的表情。
“什么?”司马夫人像是受到惊吓般地骤然提高音量,整个大厅的屋梁随即为之震动。她双手捣着胸口,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你你你……你跑去宇文家?”
她眨眨眼,觉得娘的表现不太正确。
“耶,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我我……我知道你个头啦!”毫不客气地用食指大力搓上女儿嫩嫩的额头,司马夫人以高得不可能再高的音量咆哮出声。
被搓得倒退两步的司马嫒第一个反应是抬眼觑觑屋顶,有点担心它是否够坚固。
至于她爹,司马府的大老爷则一脸无动于衷,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他的山羊胡,也不知道是早已习惯河东狮吼还是怎么样。
“你不知道?那你原来是要问我什么?”她声若蚊鸣地问。
“我是要问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啦!”丝毫未见减弱的音量再度袭击整个大厅。
司马嫒瞪圆眼,几乎无法克制的想要去敲自己的脑袋。
司马老爷一面摇头一面走进内厅,那表情也不知是同情还是觉得她无可救药。
唉!
对于自己这种不够机伶、反应又不灵敏的个性,司马嫒也只能暗自叹息。
司马夫人也不知道是被吓呆还是被气疯,总之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死死地瞪着女儿,不说一句话。
“我说你啊!”她把不住往后退的女儿一把扯过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此刻是非常敏感、风声鹤唳的时候啊?”
她点点头,随即委屈地嘟起水嫩红唇。
“可是,我只是想去找宇文嫣讲讲话、解解闷,没有想到会碰到宇文大哥嘛!”
“你呀你,我真是……”
颤抖的手指指着女儿,司马夫人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见娘扶着梳成高髻的头发,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司马嫒赶紧搀着她到最近的一张圈椅坐下,顺手帮她倒了一杯茶。
只是听到她见到宇文大哥反应就激烈成这样,要是娘亲知道自己还跟他吃了一顿饭,恐怕会当场气晕过去吧。
喝了几口茶之后,司马夫人的气似乎有稍微缓和的迹象,不过那双眼仍是余怒未消地瞪着女儿。
“真是不知轻重!”她用丝帕擦擦嘴角,喃喃念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武敏之的爪牙四处在京城里打探,想要搞清楚我们是不是有跟别人私下承诺婚约。而你居然还跑去见宇文耀。”
司马嫒想要辩解,说她真的不是存心去找他的,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垂下头,不吭一声。
按照她的经验,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让娘亲数落一顿,直到她满意为止。
“我们跟宇文家那么多年的交情,要是真的因此让武敏之误会而给宇文家带来什么灾祸的话,那你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头垂得更低,大大的黑眸闪动着无助的光芒,知道娘亲的话不是在虚言恫吓,武敏之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是人尽皆知的。
又喝了一口茶,司马夫人瞥了她一眼,用破釜沉舟的声音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司马嫒的胃不禁一阵紧缩,下意识地绞着手指,她知道那是什么办法。
“我懂了。”点点头,她也下定决心了。
“就是,识大体一点,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就让您跟爹去安排吧。”
“唉,谁教人家目前大权在握,皇上和皇后到洛阳去,把朝政都交给他处理,长安俨然成了他一个人的小朝廷……啊?你刚刚说什么?安排什么?”从喃喃自语中回过神来的司马夫人猛然问。
“让我嫁给武大人的事啊!”司马嫒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说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司马夫人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
她涂上胭脂的嘴巴大大的张开,想要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她索性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叹息声。
呜呼哀哉,想她司马王氏聪明过人、才智双全、反应灵敏,兼之能够举一反三,怎么会……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迟钝到不行的女儿呢?
“怎么,不是这个办法吗?”她怯怯地问,怎么老是猜不中娘的想法呢?
司马夫人给了她一记“废话”的狠瞪,别开脸不想跟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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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两。”清脆的女声喊道,神情专注得有如面对面厮杀中。
“一百五十。”杀价的是冷硬如石的男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三百。”
“一百七十五。”
“二百五十,不能再低了。”女声略略提高,已经到达底限。“让我提醒你,这可是具有致命一击的威力,有了这一条,之前我给你的都可以作废不用,你最好考虑清楚。”她补充并且强调。
似乎忍耐着庞大怒意的吸气声响起。
“二百。”他再度出价。“再多我就不给了。”他硬邦邦地补充。
“二百——二十五。”女声仍不放弃。
一阵不短的沉默之后——
“成交。”男性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成交。”
宇文嫣露出笑容,满意地看着藏在廊柱阴影中的高大体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戴罪立功式的情报变成一条条可供贩卖的消息,从初尝甜头到食髓知味,对于必须在短时间内尽量搜集有利情报好扭转乾坤的宇文耀来说,任宇文嫣宰割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命运。
最初他当然也冷峻地拒绝过,但是宇文嫣早就抓住他的痛脚,看穿他就算杀死她也于事无补,所以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以不再奔波、放任事情发展为威胁,一次又一次地达到她的目的。
“现在可以说了吧?”他冷声催促,黑眸中有一丝不耐。
“没问题。”有了银子一切都好办。
踮起脚尖,她靠近大哥魁梧的身躯,用手遮着嘴巴,以窃窃私语的音量把这一条最珍贵的情报送进他耳中。
开玩笑,为了亲自接近武敏之和他的党羽,她不仅牺牲色相到胡姬酒肆陪酒,硬着头皮用二天的时间把一套胡舞乖乖学完,还得忍受那群混蛋色迷迷的眼光,辛苦躲避他们的魔手。
付出这么多,怎么算怎么不划算,透支的部分不找大哥拿,找谁拿啊?
刚开始她当然也是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态,后来盘算了一下,发现这是一条绝佳的赚钱管道,而且买主非买不可。
此时,什么兄妹情谊,自然要被踹在最后面啰!
“确定?”眯起眼,他的表情因沉思而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