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不敢!奴家只是认为,如果当主人的能对手下人多一份关心、少一份惩罚,他们会更忠心、忠诚的回报主人。”
闻言,聂逵又想发怒,继而一想,其实她说的也没错,而且经过这几天,他知道她是那种心地善良的女子,怒气顿然消逝。
聂逵一面吃,一面认真地观察楼内楼外百姓的生活状态。
“可否问老爷一件事?”缪姒突然开口问。
“说。”
“你有那么多妻妾,为何只带我出门?”
“这次出门不做什么,只是随处看看。”他避重就轻地说,“带太多人出门,会坏了我的兴致。”
带她来还有另一项原因,他要让她知道他治国的方式;他不想让她以为他是暴君,有时候严刑峻法只是达成统治与和平的一个手段。事实上,他早已逐步废除一些不人道的刑罚,可惜外界把他说得像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
他啜饮一口酒后,状似不甚在意地说:“你是我新纳之妾,对我而言尚称得上新鲜,所以就带你出门走走,以排遣路途中的无聊。”他选择隐瞒实情。
这番话听来挺刺耳的,只因为她“新鲜”所以才带她出来?
“自古男人喜新厌旧的速度,可以赶得上一夜星宿的变化,此番出门远游,除非你在路途中又补充‘新货’否则只怕没二天,奴家就过了‘尝鲜’的期限。”接着又脱口而出道:“尤其是你已经多日没--”
“没什么啊?”见她打住不说,忍不住想逗她说下去。
她不理他,低头专心吃饭。
缪姒可以避开不谈,他可惨了。只因她一句话,害他多日来不曾纾解之欲望勃然而发,胀痛得难受。
“此事不劳娘子费心,自然会有人为我安排。”说这话目的也只是要引她吃醋,别无他意,但,她会在意吗?
她当然知道会有人安排好。想当年她尚未进宫之前,每有高官过夜于宅邸中,爹亲总会安排几位长相漂亮的丫鬟侍寝。
想到这儿,她心里不免有些涩意。
“既然如此,何不遣车将奴家送回去,老爷也可以更自在地游玩,反正我们尚未走远。”
他玩味地笑望向她。“你可是在闹什么别扭?”
“不,我只是希望不会妨凝你。”她无情无绪的说。
她只是希望不会妨碍他?!这是什么话?
“难道你一点也不懂得忌妒?”聂逵微怒道。她怎么不像其他妃子,若有独占他的机会,便牢牢把握?竟一股劲儿的要和他保持距离!
她果然没猜错;他只是想要有人去在乎他、重视他、爱他、为他争风吃醋,自己却从未想过付出。
可是,他会这样害怕接触爱情,也许跟他的成长背景有关。不知何故,缪姒想起聂逵那丑陋的身世,被至亲背叛是很容易造成不信任他人的性格,而他又是靖国的王,自然又有一堆人等着讨好他……他怎么会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但,这点她无法向聂逵求证。
缪姒把心里想法仔细收藏,小心翼翼的说:“老爷何必为难奴家?对你而言,奴家只不过是一颗可利用的棋子,你已经拥有我了,再要我的心,不显得太贪得无厌吗?”她永远忘不掉他说过的话。
“你敢骂我贪心?!”聂逵恼羞成怒,只差没拍桌。
“难道不是?”
“你……”气死他了!她是他的妃,他要她的心很正常,怎是贪心?但她为何就是不肯给他心?难道……
“你还爱着他?”
面对他没来由的问题,缪姒不禁一楞。“什么?”
但聂逵误解她的表情,“你还爱着兰天?”以为缪姒不肯爱他,是因为她心里面依旧有兰天那家伙。
缪姒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瞪视着他,一字一字的说:“是的,奴家的心仍在殷国……”她的故乡。
缪姒没有说清楚,故意让他误会;如果他也会忌妒,她要他尝尝心痛的滋味。
聂逵浑然不察他的力道使得缪姒的手掌发白了。生平第一次尝到忌妒的滋味,他什么都无法思考,下意识地抓紧她的手,以为这样就可以抓住她的心。
“老爷怎么了?奴家的心在兰天王的身上又如何呢?奴家人可是在你身边。比起兰天王,你幸运多了!”缪姒佯装不解地问。
“你是故意的!”聂逵咬牙切齿。
“故意?奴家何须故意,老爷才是始作俑者。”
“你……不要以为我不舍得杀你!”
“既然舍得那就动手吧!”缪姒哑声地说。
“你!”
意识到自己方寸大乱,理智尽失,聂逵倏然惊醒,赶紧放开她的手,闷闷地喝着酒。
可是,他的心却无法平静。他没办法忍受她的人在这里,心却不在这里,他受不了她说她的心在兰天身上!
聂逵不自觉地用力握紧杯子,结果杯子承受不住强劲力道应声碎裂,顿时他右手手掌血流如注……他却麻木的不知疼痛。
“老爷!你的手--王大夫,快拿药来!”缪姒惊呼。
御医赶紧抱着药箱跑过来,缪姒在旁协助他。
聂逵冷凛着一张脸看着缪姒小心地替他上药;也唯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得到她是在意他的。
他其实不必在意她,自然会有许多女人巴结他、奉承他、讨好他……爱他。他何苦为了她伤害自己?他是至高无上的暴王呀!只要一声令下,她也不得不服从他。
可是,这么特殊的一名女子,聂逵不想用命令压迫她,他想要她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但她心里竟还有兰天的影子!
见她一脸担心的替他包扎,聂逵已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
当王以来,就属掳她来之后的这段日子,心情最起伏不定。
想着,聂逵不顾手尚未包扎完全,突然把桌子一掀,所有东西翻倒在地上,轰然巨响使得原本吵杂的酒楼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他们望来,但他丝毫不在意,拿出一锭足以赔偿十倍损坏的银子,丢给正迎上前来的店小二之后,就离开酒楼。
暗中保护聂逵的李荣、王祥,不着痕迹地跟在他后面。
“夫人,老爷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只有他知道……我们赶快去找他吧。”
直到聂逵离去许久之后,酒楼还静了好一阵子,慢慢的才又恢复交谈声。
“瞧见没有?刚才那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个极低的音调欲言又止。
另外一个坐在他旁边的人轻点着头,表示也有看到刚才的情形。
“……是暴王。”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而且没有任何人保护他,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咱们可以杀了他,然后把姒妃救走!”
“稍安勿躁。咱们先跟踪他们,等没有人的时候再下手。”
“好,伺机行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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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夫,老爷呢?”缪姒才慢了一点出酒楼,只见御医和小贵子紧张万分地四处张望,却没看到聂逵。
“老爷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小贵子颤声地说。
“什么?!”首先冲进缪姒脑海中的,就是他的安危。“现在怎么办?”他们并不知道李荣和王祥暗中保护着聂逵,安全得很。
缪姒放眼一看,到处都是人,哪个是他?
“王大夫你往东边找,小贵子到前面那条热闹的巷子找,春儿到后面巷子,我往西找,。”她急切的说。
“小姐,你一个人……好吗?”
“现在应该担心的人不是我。我们分头去找,不管找不找得到,半个时辰后在这里见面。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