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好像没有很开心。”完全是不自觉地,话就这么溜出口。
“嗯?”
“他的笑比平时还要假。”睨了不以为然的好友一眼,拓跋可掬咽下吞吞吐吐的观感,贪恋的目光偷偷瞥向他。
他的确是在笑,唇角上扬,神情也不见黯淡,任何人都会觉得他很享受被拱在峰顶的滋味,偏她不这么想。
不知怎地,她在那双幽黑的瞳眸里,见不到他惯常的意气风发,甚至,她隐约瞧见浮掠在他眼底的冷冽及阴沉,尤其,当他发现她也在现场后,那份冷意透过两道直射而来的目光狂猛地袭向她周身。是她的错觉吗?他在看她,也在瞪她,更像是在──羞辱她?
她不敢跟陈佳芯直言,怕此刻对管墨完全采唾弃政策的好友不但无法认同,反而会骂她自做多情。
“吱吱喳喳地,你在说什么?”心情坏到极点,陈佳芯连带地口气也冲得很。“干么呀?声带被人给切啦?连我家后院的蝉都比你叫得还要大声哩!”
“我……”
“什么啦?”
“没、没什么。”将话吞回肚里,她朝好友苦笑道。
因为骨子里的义气,也因为最清楚她跟管墨之间的来龙去脉,佳芯相当替她抱不平,先前对他只是隐性的不屑与不齿逐渐发酵,现在已经是一听闻他的任何讯息便大肆挞伐,除此之外,佳芯的情绪不稳还有另一个原因──
“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闻言,陈佳芯的脸色霎时一片黑沉。
“讨厌,我心情坏透了,你还一针见血的直戳着我的痛处,怎么?是非得要时时提醒我离情依依不可?”
“哪时啦?”佳芯以为她不在,她的心情就很好吗?
“后天。”
“这么快?不是还有一些资料没备齐?”
“他们急呼呼的想将我送出去和番,你以为那些鬼资料能挡得住他们的神通广大?哼,就算是要用偷渡的,他们也绝不会迟疑……算啦,别再提我的事了,反正无济于事,现在你的事第一啦!”
“啊!”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马上她又面临抉择关卡。
“走呀,都已经来堵人了,还扭捏什么?”
“……”她无言以对。
佳芯什么时候这么观察入微了?
“干么,你想打退堂鼓?”白眼一瞪。“是谁信誓旦旦的说她可以面对这一切,绝对可以跟他当面将事情给说清楚,绝对不会当瘪三?”
百忙之中,一听到可掬的“新发现”,便不由分说的拖着犹豫又善变的她来这里抛头露脸,以求图个确实的End,别说待会儿回家后可能要面对的三堂会审,光看麻吉这副怯怯喏喏的畏缩相,陈佳芯就不由得气结。
“是……我……”
“废话,不是你,难不成是我呀?”
“可是……”
“别再可是可是了行吗?你再这么吞吞吐吐,连我都想撇下你了啦!”因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被迫离乡背井,陈佳芯心情坏透了,再听到麻吉遇到的麻烦事,她简直要捉狂了。“拓跋可掬,你的骨气跟担当呢?把它们给我找出来!”
私心里,她暗暗地对自己起誓,这辈子,绝对不跟任何男人有牵扯,看看可掬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再看看她现在的孬样,哼,这就叫前车之鉴呀!
“陈佳芯,你好狠的心!”红着眼眶,她微微失笑。
什么时候,佳芯的心竟然黑掉了?那个温柔可人又善解人意的好友呢?她要她回来啦!如果不是佳芯的眼神仍旧温和如初,光听听她说出这么狰狞的字眼,她几乎要以为麻吉被鬼附身了。
“少来,我早就没心肝了啦!别烦我这个了,拓跋可掬,一句话,你到底上不上?”
上,当然要上!
冲着好友扫来的横眉竖眼,冲着不容她退缩的现实状况,冲着想跟他四目相视的渴望,拓跋可掬长长的深呼吸,豁出去了。
而此时,管墨的情绪也很澎湃。
发现她也在派对里时,他就已经全副武装好情绪,就算抑不住不时偷瞟向她的犀利目光,但,总可以控制自己的双脚,不让它们叛变的飞奔向她,可是,只要她不先有行动,要他像缩头乌龟般跟她保持距离,他勉强还可以,但如果遇到她采取主动,那──就完了。
她有话要说?!
光凭一眼,管墨便猜到了她的意图,心倏喜,却旋即一愕,继而恼怒起自己的洞察先机。
既然光凭一眼就能知道她要左要右,为何一开始竟没防到她可能“居心叵测”呢?
没错,心头有了阴影却又无法及时解开后,她的若有所思及欲言又止,全都被他贴上了别有用心的标签,不待强挤出勇气的她踏入他的十尺距离,当下,他掉头走人。
管墨撤得很孬,拓跋可掬也是难以置信的当场成了柱子。
怎么可能?一夜激情后,他决心与她恩断义绝,甚至连想跟他说几句话,他也吝于施舍时间?
可是,她不放弃!
送走了离情依依的陈佳芯,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自我催眠,当晚,她鼓足勇气,上场。
她独自一人上阵,就算要死皮赖脸的抱住他大腿,哭哭啼啼的演出洒狗血的烂戏码,她也要咬牙硬撑;总之,这次她非得跟他对上话不可,没时间再拖拖拉拉了,而且,她也允诺佳芯,绝对不再临阵脱逃,至少,也要有个明朗的答案才行。
为了不重蹈覆辙,她隐身在宴会厅最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等着他。
这次,她出奇致胜!
当管墨看到她时,已经来不及撤离了,匆匆一眼,他接收了她所有的表情变化,却不让自己垮下脸,一如往常般笑颜常挂,却是满腔的五味杂陈。
前几天看到她时,她的脸色不好,灰白、黯然、神情哀凄,可是,此刻眼前的她似乎又春光拂面,心情明显转好。是因为笃定逮到他,所以大爽?始终未曾撤离的心中暗鬼又冒了出来,拚了命的对他咬耳朵。
“你有空吗?”
虽然没吭气,可他总算正视她了,却是漠然以对。
这无声却意义非凡的一眼──突然,拓跋可掬但愿他的视线没有迎向她,因为,这一眼,好伤她。
深邃的黑眸比往常更沉凝,也多了份完全陌生的森凛,就这么定睛锁住她,像是极厌恶她,为何?她是做了什么事或是说了什么话?她不懂,为什么他变了这么多?
唇畔的淡笑没褪去,他等着她说话。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心情过于激动,一阵酸液涌上喉头,她连句正常的话都难以接续。
“我有事。”
“就一会儿时间。”
“还有个派对得赶去。”
难道,派对比我、比我要跟你说的话还要重要?
差一点点,心中那股浓浓的怨怼与愤慨就要这么脱口而出,可是,她长长吸口气,硬是将不满给吞回肚里,因为,她真的有事要跟他讲,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跟他大小声。
“可是,有件事……”
“改天吧。”
“呃?”
“现在没时间,我还得去接人。”
“管墨──”再一次的难以置信,他竟然不待她接话,就又很突兀的走开了,独留她僵在那儿。
他怎能这么待她?
第九章
管墨走得很洒脱,完全将吃干抹净就走人的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他也没存心诓她,开车越过两条街,心不在焉的提早出席了下一摊,只不过,有件事是他胡诌的──
他并没有携伴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