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幸福,没事了。”
没事了,是什么事?
她想起来了,就是那一次他赶走那个色胚之后,用红肿破皮的手轻拍她的背,让受惊的她平静下来。
“你的手,”她触碰他的指关节,他惨叫一声。“很痛吗?”
“不……还好,过两天就不痛了。”他把眼镜往上推,手却是抖的。
“你猪头啊!不会打架逞什么强,死了活该啦!”她突然用力甩掉他的手,转身背对他。
“幸福,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打架是不对的,可是那个人要欺负你啊!”他急忙绕过去对她解释。
她注意到他被扯破的衬衫,还有脸颊上的瘀青,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是这么斯文的人哪。
“你以前有没有打过架?”
“没有。”
“那以后呢?”
“不会了,除非又有人要欺负你。”
他誓言保护她的样子让她好想哭喔。死猪头!也不秤秤自己几斤几两重。
当她想伸手擦掉眼泪的时候,却发现四周渐渐暗了下来,最后变成黑压压的一片。
才一会儿工夫,时间就从白天到了晚上,而且本来热烘烘的空气怎么瞬间清凉了起来?
她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整个人好像沉到冰凉的海底下,一直沉一直沉,愈来愈深、愈来愈深……
直到一个光点隐隐约约浮现。
朦胧之间,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激动,然后她看到自己伸出手,指着那颗在黑幕中闪闪发亮的钻石——
“风邑,你快看,星星!”
然后她发疯似的对着它吼叫:
“幸福要有钱!”
山谷立刻传来回音——幸福要有钱幸福要有钱幸福要有钱……
原来她正和风邑在仑背山腰上的那座了望台上;每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从了望台上可以看得好远好远。
风邑被她吓到了。
“你在做什么?”
“人家说对着星星许愿就会实现。耶,等着瞧吧,幸福会有钱喽!”她开心的又叫又跳,木制的了望台晃动了起来。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只要我有钱,我发誓一定马上搬离那个鬼地方,然后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不会永远这么没出息的,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他泼她冷水——
“你别高兴得太早,是流星才会有用的啦。”
“管它什么阿猫阿狗星都一样啦。风邑,换你了,喏,那边有一颗,快点许愿吧。”
她指给他看远方天空上亮亮的光点。
“可是我要说什么呢?”
“难道你都没有愿望吗?比如说可以看卡通影片、可以不要戴眼镜?”她猛扯他的臂膀催他:
“喂,你快点好不好!”
他总算下定决心,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另一颗浮现天际的星星大声喊叫:
“乔风邑不要出国、不要考托福!”
他的呐喊振奋了她,在阵阵响亮的回音中,她不甘示弱的跟着大叫:
“幸福要有钱!”
“乔风邑要做律师、伸张正义!”他又喊。
“幸福要有钱!”
“乔风邑要做自己,不要做傀儡!”
“幸福要有钱!”
“乔风邑要成功!”
“幸福要有钱!”
“乔风邑喜欢幸福!”
“幸福要……”
她喊了一半之后呆住,与满脸尴尬的他面对面站着,耳边仍回荡着一波又一波的余音:幸福要、幸福要、幸福要……
当一切归于安静,他推推眼镜,顾左右而言它:“你从头到尾只要钱,乱俗气的。”
“屁啦!你以为当律师就有多高尚?”
她粗鲁的推开他走下阶梯,他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往下走。
走到中间,他的脚突然踩空,手在慌乱中挥掉了鼻梁上的眼镜。
一到地面,他就急忙低头寻找眼镜,却怎么都找不到,倒是她一下子就帮他找到了。
“在这里,我帮你戴。”
她将眼镜架上他的耳朵,与他靠得好近。
突然间,她的唇在他的嘴上怯怯的碰触了一下,然后轻轻的说:“幸福也喜欢乔风邑。”
一说完、她便丢下他转身跔开。
这时山谷间还萦绕着彼此的话语——乔风邑喜欢幸福……幸福也喜欢乔风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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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也喜欢乔风邑。当年的她真不害臊。
苻苹几乎是微笑着醒来的。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也很久不再想起从前了。没想到仑背山上对着星星许愿的情节却清楚的出现在梦境当中,那个时候的他们好天真啊。
她把头埋进枕头里,舍不得起床。
软软的床铺、凉爽的空气、温煦的阳光……
阳光?
奇怪了,窗帘明明是拉上的,怎么会有阳光透进来?
她翻身坐起,却感到一阵晕眩。
在天旋地转中她看到了他,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
一定是还没睡醒吧?她想。
等晕眩过去,她张开眼睛,他仍好端端的站在床尾。
完了,是真的!不是幻觉,也不是在作梦。昨天真的是他,安慰她、抱她上床的就是他。
他找上门来了。
“放心,我是人不是鬼。”
他笑着走到窗边将窗帘拉拢一些。
等他转过身,发现她竟然用薄被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企图躲起来。
他一把扯开被子,却被苻苹使尽全力推得倒退两步,然后她连滚带爬的逃进浴室,门碰的一声关上。
“够了,鸵鸟。”他敲门,觉得好气又好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躲一辈子吗?”
里面没有声音。
“幸福,开门。”他又敲门,还是没有声音。
会不会在里头晕倒了?她看起来那么虚弱。
“再不开门就别怪我把门给撞破。”不等她有反应,他开始用肩膀撞门。
威胁果然有效,她的声音从门缝里钻出来,沙哑微弱:
“走开。”
“我不会离开的。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找到你吗?”
门缝又传出虚弱但倔强的声音:
“你走开,否则我死都不会出去。”
这回换他沉默了。
好久好久,他总算开口:“如果我保证不追问火灾的事,你是不是就愿意出来?”
“我能相信你吗?”
她迟疑的问,显然正在考虑。
“幸福,外表可以改变,但有些内在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变的。”他说:“要不要相信我,你自己决定。”
三分钟过去,她说话了:
“你到客厅等我。”
他听话的退出房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对她做出那样的承诺,天晓得他有多想知道那场火灾的真相。
半小时后,房门轻轻的开了,只见她倚在门框上,一脸的防卫。
她问他:
“现在我出来了,然后呢?”
他看着她,发觉梳洗完毕的她比起上次明显消瘦许多,而刻意妆点过的脸庞仍掩不住苍白与憔悴。
这就是了,任谁都无法坐视她把自己关在死牢里自虐至死,至少他办不到。
以她的牛脾气看来,他不退让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对她做出那样的承诺,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他绕过她走进房间拿了她的帆布袋,再笑着走向她。
“然后咱们吃饭去。”
不顾她的反对,他挽着她下楼,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力气挣扎。
一出大门,阳光刷地刺照过来,她举起双手阻挡,却不大管用,于早他从她的袋子里翻出墨镜为她戴上。
发动车子时,他问:
“怕被看到你和男人在一起吗?”
“我看该怕的人是你吧。”她无力的靠向椅背。“别忘了我是靠什么走红的。”
他笑笑,把车开到一家有着绿色庭院的小餐坊。
他选择坐在庭院的大树底下。蓝天绿荫,微风习习,啊,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