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满,嘴里嘟囔着。他冷眼扫过去,她嘟嘟嘴,没敢再出声。
进了公寓,上了楼,一直到门口,他才放开她,转头命令说:“钥匙。”
她乖乖把房门钥匙给他。
他大刺刺的进去,环顾屋子一眼,将钥匙丢在桌上。她像小偷似地跟在他屁股后,有点无奈地站在那里,身上仍斜背着袋子,手里也还拎着袋子,一点都没松懈,看看他,欲言又止。
他硬要跟她上来,现在她平安进门了--她吞了吞口水,屏住气,终于说:
“好了。”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他没离开的意思,高大的身子矗在那里像泰山,很自动自发,说:“要喝什么?咖啡?”好像他才是主人。
她摇头。叹口气,丢下手中的袋子,拿下背包,踢掉高跟鞋,顺手按了电话答录机。
“茶?”他又问。
又摇头。
“果汁?”
“不了。”她连摇了三次头。
“什么都不喝?”他不禁皱眉。
打开冰箱,什么都没有。抬眼望向她,挑了挑眉询问。
“咖啡因刺激大,我都戒了。”她像做错事的小孩,嗫嚅的解释。
“总要喝点什么吧?”他又一个挑眉。
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烟、酒、咖啡、茶,她都戒了,甚至连牛奶也没有。像要清除什么似,空无一物,苍白的贫乏。
她说戒了,什么都戒了--把“他”也戒了?
这一联想,他不禁勾勾嘴角,冷眸泛出精光,射向她。
“只有这个。”她倒一杯开水给他,接触到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荒谬,慌起来,一下子乱了,连忙说:
“你想喝什么,我出去买好了--”
“不必了。”他将她拉回去。太晚了,他不放心她出去。
电话答录机在那边唠叨啰嗦个不停,先是她老爸,然后她老妈,说的都是要她回去扫除掉她的私物出门,好迎亲戚进门那回事。
“二十八,我是旺伯。”然后,是旺伯催房租。“你这次又晚了。真是的,你也知道我记性不好,每次都要我催。你们这几个啊……”
刚才遇到旺婶,倒是提都没提,很体谅她的处境。
哔一声,换了一个女中音。
“小范,我是玲姐。真是的,你也该买个手机了,有工作找你都找不到人,老是跟机器说话,这样机会都被别人抢定了。跟你说,有好消息,火速来公司一趟。记得哦!就这样,拜!”
真是!她连忙想按掉答录机的喋喋不休,他按住她的手阻止她。
然后又哔一声,阿a疲倦的声音窜出来。
“是我。”阿a道歉说:“对不起,我刚刚说话比较冲。你把碗盘都洗干净了,谢啦。”大概她走后,他回小吃店,然后打电话追来。
“二十八,我是大苏。”阿a电话后,是大苏的留言。“我决定听你的话把支票兑现了。也是,关钱什么事,干么跟钱过不去!还有,我最近大概不会到店里去,有空的话,请你去帮忙看着,我让阿a算打工费给你。拜!”
“什么二十八?”林见深抬眼询问。“他们怎么这么叫你?”
“这个啊……”她看他一下。“因为我年年二十八嘛。”
“我记得你是年尾出生的,还没满二十七……”她明明还不到,哪有人将自己说老的?“火星人,你到底几岁了?”
“反正没你老就是。”她不肯正面回答。
走开去,将带回来的炒饭丢进微波炉,然后倒了满满一杯开水,一口气咕噜暍了半杯。
“那个叫旺伯的,是房东?”他跟过去,走到她身后。“你还没缴房租?”
她皱眉,回头瞪他一眼,反射的辩解,“我只是最近比较忙,一时忘了而已。”间接承认。
“我看不是忘了,是没钱缴房租吧?”他直直看着她,一点都不善解人意。
这个可恶的人,从以前就这样,不会说好听的,或用较委婉温和的词,总是像这样直接又刺耳。
“我说我忘了嘛!”她控制不住,胀红脸。
“你脸红了。”他俯身凑近她。
她猛一惊,反射后退,踉舱了一下,差点绊倒。
那就跟说小木偶的鼻子长了一样。但让她心惊的不是这句话,而是他突然的凑近,教她不及提防。
“小心!”他连忙拉住她,得意的笑。“不过说一句,那么快就心虚。”随即敛住笑,正色说:“要不要我先帮--”
“不要!”不等他说完,她立刻大声打断他的话,烦躁地说:“好了,你送也送完了,可以走了,回去陪你的代--”蓦然停住,咬住唇。
差点脱口又把那“代战公主”吐出来,那显得她多在意!
“你赶我走?”在他听来,却跟小毛头闹情绪差不多,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随意走、随意看,喝口水,拉开厨柜,随便扫了一眼,目光一顿,发现安眠药丸,剑眉蹙起来,拿出那白色塑胶药瓶。
“这什么?”他皱眉。
听他大哥说,范江夏在当模特儿。在国外,这圈子的人,生活都比较“混乱”,嗑药、节食瘦身、混乱派对、舞会等等。
他盯着她,目光峭寒,锋芒锐利。
“我晚上睡不着。”她没直接回答,答非所问。
“睡不着,吃这个也不会睡得着。”他扭开瓶子,把里头的药丸哗哗地统统倒进马桶,然后按水冲走。
她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声音出来,吃惊过度似地瞪着他。
“你!”好半天,才冒出这么一个字。他以为他是谁?跑来主宰她的生活!
脾气这时上来,沉下脸,一言不发,扭头冲回客厅。
一转身她就后悔,却控制不住。
还是不成熟!够成熟的话,会冷静地面对着他,以平等的立场质问他凭什么那么做。但她没有,负气似地扭头就走,举止十足像个小毛头。
在他面前,她就像个小孩那样,一直“长不大”,无法有对等的立场。
“靠那种东西帮助睡眠不是办法,看你脸色苍白的!吃些健康的东西,多运动,晚上早点睡,别熬夜,过一阵子,情况应该就会好多了。”他也不道歉,还很理所当然地训话。
她绷着脸不理他。
“我在跟你说话,火星人。”他走过去,坐在她面前。
她将脸撇到一旁,还是不理他,也不看他。他索性扳起她的睑,扳向他。
她恼怒地拍开他的手,满眼怒火,气愤地瞪着他,连名带姓,大声吼他说:
“林见深,你别太过分!你凭什么那么霸道?我不是小孩子了,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听你的!”
“会抽烟、吃药就叫长大了?”他不愠不火,冷静得很。
“我没抽烟!”她仍然大声吼。
“你吃药。好好的吃什么安眠药?”
“我睡不着!”他知不知道失眠有多难过痛苦?躺在床上,数了几千只羊,愈数愈清醒,然后开始数羊身上的跳蚤。
“照我的话做,情况就会慢慢改善--”
“我就是睡不着!”她根本听下进去。
“我哄你睡好了。”他突然开口。
她愣一下,半张着嘴,像听到什么荒谬的事,无法置信地看着他,忍不住摇了摇头,皮球泄了气似。
“很晚了,你赶快回去吧。”实在荒唐。
“该回去我自然会回去。”当惯了优等生,一身优等生的优越冷漠,掌控权始终在他这边。“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过两天吧。”
“过两天是什么时候?”他要确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