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瞧见她满脸的佩服,白乐天忍不住要得意。“当然可以啊,只是我怕你笨手笨脚的学不来。”
宝雀哼了两声不理他,又恋恋的看着织布机好一会儿,忽然小声问:“对了,明天你会来吧?我是说织女庙……你会来吧?丁大人会来吗?”
白乐天见她话说了一半便微晕了桃腮,尽管心里头有些刺痛,也只能勉强笑道:“会啊,丁兄……跟我明天申时会在织女庙等你。我可警告你喔,到时候如果不好玩你就完蛋了——你就完蛋了,黄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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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午后,白乐天一个人躲在房里,闷闷不乐的望着窗外的夕阳余晖。
申时将至,他这个“临时有生意要处理”的人只能坐在这儿发呆,不知道在织女庙那一边的黄宝雀与丁守竹相会了没……
想像着他们俩一起去看香桥会,人潮拥挤的时候,不知道丁守竹会不会牵住她的手?夜晚时分他们俩并肩坐在河堤旁,天空绽放出朵朵烟花的时候,丁守竹会不会因为看见她那张被烟火照亮的桃形小脸而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哪……
“啾啾!”笼子里的黄莺忽然叫了几声,跟着,出乎意料的,竟然唱出一串婉转悦耳的歌声。白乐天一愣,连忙起身走到竹笼边,见那曾被傻皮吓出病来的黄莺经过这半个月来的休养,似乎终于恢复了精神,也终于愿意开口唱歌了。白乐天高兴的用手指抚了抚黄莺的羽毛,黄莺也轻轻咬了咬他的手指,表示亲昵。
“太好了……”白乐天微笑道,却因为想起那个小鸟一般的家伙而惆怅了。“算了,那家伙开心就好,她与丁兄若能两情相悦,我也算是促成这段良缘的幕后功臣,多少也弥补了些当年自家对她的亏欠……”正安慰着自己,门外却传来家丁小柴的声音:
“乐爷,丁大人派人带信过来。”
丁守竹?他现在应该正与宝雀在织女庙相会才对啊。“什么事?”
“丁大人说,工部尚书徐大人临时召他赴京商议承办织染大会事宜,故今晚不克前往织女庙。事出突然,万分抱歉,但还是请乐爷自己赴约吧。”
“什么?!”白乐天闻言大惊!瞧见窗外落日西沉,夕阳在天边拖着的红色尾巴几乎要褪尽了,而宝雀却还在织女庙等着,以为他会来,以为丁守竹会来——
“丁大人还说,请乐爷千万别让黄姑娘在织女庙前苦等无人,七夕之约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是很重要的。说到这个,乐爷你知道吗?咱们家乡的姑娘都会在七夕那天约自己心仪的男子一起去织女庙祭拜,祈求织女成就良缘,所以七夕之约对姑娘家来说真的很重要——”小柴话还没说完,白乐天早已推门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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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岸边人家的灯火逐渐亮了起来,水道上的画艇也纷纷点起了雕花灯笼,温暖的光芒照亮了绸缎般光滑的水面。织女庙旁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仿佛城里的姑娘们一下子全跑出来了,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三五姊妹成群,有的与情郎相伴,就连小孩子们也穿着鲜艳颜色的衣裳、手里持着荷叶,在卖巧果与花瓜的摊子里到处乱跑,到处充满了节庆的气息。
宝雀一个人靠在墙边等候着,心里从期待兴奋到忐忑不安,到此刻却只剩下深深的失落——没有来,白乐天没有来……
她下午离开白云布庄的时候本来想再提醒他一声,但她看他今天异常忙碌,不同于往常,连多跟她说一句话都没时间似的,也就罢了。也许真的是忙着布庄里的工作忙到忘了时辰,甚至忘了托人来跟她说一声,叫她不用再等了——
不用再等了。她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呢?当年她躲在那个阴暗的山洞里等爹,以为爹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回来,结果漫无止境的等待等到的不是爹,而是再度痛失至亲的悲痛;如今她又为了他在此空等,究竟她想要等到什么样的结果?
“说话不算话……亏你还说什么‘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宝雀低喃,垂着的眼睫沾染了些许水气……
月光照射的另一头,白乐天赶了又赶,终于来到织女庙前;他远远就看见黄宝雀低头立在墙边,纤细的身影看来那么落寞,看得他不禁因为愧疚而却步。
她特地回家换了套衣裙,头发也重新梳过,别了朵小巧的珠花。她和其他姑娘一样,为了七夕之夜、为了心仪的人而细心装扮,丁守竹失约了,她心里一定是很失望的吧?申时早过了,她却还是站在那儿等着,虽然说夏夜晚风宜人,但她尽站在那风口动也不动的,不知站了多久,怎么不教风吹了头疼?
“喂……”白乐天终于走上前,正想叫她别再傻傻站着吹风了,但当宝雀听见呼唤猛一抬头,他刚好看见一颗眼泪从她的睫毛上滚落脸颊,害得他脸上表情跟她一样错愕。“你、你干什么……”
“你怎么来了?!”宝雀又惊又喜又生气,一句问话却成了指责般的直冲。
“你不是跟我约了一起来看什么乞巧会、香桥会的吗?所以我来了啊。”被她问得莫名其妙,白乐天忽然心里有气,一把拉住她离开那堵墙。“你真的是笨蛋吗?不知道那边是风口吗?风一直吹着头你不怕头疼的吗?还有……丁守竹不过是失约没来,你需要这样、这样伤心吗?啊?”
“谁说我伤心啊!我是生气、生气呀!”宝雀抽回手,倔强的抹掉颊边那颗泪,却又落了一串在脸上。
“还说没伤心!你都哭了还说没伤心!”她的眼泪搞得他心里头刺刺痛痛的,白乐天忽然好气丁守竹。“丁守竹那家伙真是混蛋,我都跟他说过你的心意了,他竟然还敢失约不来,害你白等了几个时辰,又哭成这样。我一定要找他算帐!”
“什么……我的什么心意?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为他久候多时的委屈和失望一下子涌上心头,老是在不对的时候掉落在他面前的眼泪更是让她又气又急,心里的话再也拦不住的脱口而出。
“你到底怎么搞的嘛!为什么一直扯到丁大人身上呢?你跟他乱说了什么啊?莫名其妙,我等的是你、气的是你、喜欢的是你嘛!关他什么事啊?!”
白乐天听了一愣,片刻间仿佛傻了脑子,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待他清醒过来,瞧清楚方才说话的的确是眼前这个泪眼汪汪又忿忿咬着唇的黄宝雀,才急忙问道:“什么?你刚刚说你喜欢的……是谁?”是他吗?是他没错吧?
宝雀瞪着他,瞧他诚惶诚恐的等着她的回答,她半晌没说话,却忽然朝他一伸手——“拿来!”
“拿……拿什么?”
“玫瑰甜糕!”虽然哭丧着脸很没气势,宝雀还是硬装出凶狠的模样。“你不是说只要我生气就拿一篮子玫瑰甜糕来打发我吗?拿来!现在就给我拿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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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道上,船夫撑篙划开平滑的水面,小船便自石桥下缓缓穿梭而过。宝雀和白乐天并肩坐在船上,望着岸上的热闹街景一幕一幕、皮影戏似的过眼而去,而小贩的叫卖声,歌女的吟唱声、孩童的欢笑声却缭绕耳旁,一路上不曾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