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了脾性,也不是学会了心胸宽大,她只是什么都不想再说了。转过身,她爬向床中央,摊开棉被盖上,下定决心不给回应。
这场战,她不打,选择自动投降,希望他看得明白,也期望他就此放过她,但,唉,她是注定要失望了。
“起来!没把话说清楚,你今天就别想睡!”扯开被子,郈武把人拽起,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甩着手,安娜想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只能气恼的瞪着他。
她瞪他,他看她,沉默降临,两方相互对峙,谁都不肯先退让,久久之后——
“我没什么好说的。”
僵持了许久,安娜最后是退让了。
能不退吗?她不退,他不退,干瞪眼一整夜,这样有什么意义?所以……好吧,他不退,那她退就是了。
“没什么好说?你当我一二岁小孩啊!”耗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到她松口,郈武当然不可能接受这种答案。“说实话,你在闹什么脾气?”
“我没有闹脾气。”听到他的说法,令安娜不满。
“没有?没有才怪!你真当我眼瞎了,看不出来你有问题?”真想敲开她脑袋,如果这样能找出答案的话。
“……”
“X的!又不说话!你现在是怎样?真想跟我耗整晚?”她老是这样,他真的很没力。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既然这么难搞,那他干嘛不用头就走?反正,她不惹麻烦就好,那……他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唉,老实讲,他也搞不懂自己了。
“我不想。”拜托,谁想跟他耗整晚?他要是肯放过她,她绝对会万分感恩。
“那就说实话!”
“实话就是‘没什么’。”
“你!”又是没建设性的答案,郈武不耐烦极了。“嘿,对,没什么,那你现在是鬼上身罗?前前后后,性子变得完全不一样,我看干脆帮你请个法师来收妖,这样你会不会恢复正常?”
“你……”想抗议,却被打断。
“警告你,我不想再听废话,你最好给我老实招!”箝住她下颚,郈武狠狠瞪她。
“放手!你弄痛我了……”拍着他的手,安娜想要挣脱。
“说!”没松手,他更使劲,完全忘了自己的力道对她而言根本难以承受。
“你到底还想我怎样?你要我乖乖配合,我全都听话照做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满意?”被掐得很疼,泪水迅速涌上,湿了整个眼眶,安娜委屈满满,再也忍不住满腹心酸说道。
“你……”他想说什么,却被安娜打断。
“我知道自己是麻烦、是累赘,可我已经很努力在听话了,难道这样还不够吗?”闭上眼,泪成串滑下,安娜觉得疲累,脑中只剩空白,她再也没办法思考,只能不停的哭出伤心。
她的泪,流出眼眶,滑过脸颊,滴落到他手上,瞬间,他犹如被火烫着般,迅速抽开了手,却发现这行为很可笑,因为泪水的温度根本不构成烫伤,那……为什么在那瞬间,他却有了那样的错觉?
而更糟的是,听见她的委屈,看见她在哭泣,他的心竞开始有种怪怪情绪,那是他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受,他不知道也无法解读,只知道那感觉很闷、很沉重,似乎有点抽疼,但又不至于痛……该死!他真的说不出那是什么,反正就是不对劲极了。
“算了,你这样子我没办法跟你说话。”其实,是他心烦意乱,才会急着要收兵,然而,还来不及退场,心却又再度被重创,因为她的百般委屈……
“还要我怎么做?要怎样才能让你们满意?要怎样我才会不再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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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难得地,郈武失眠了。从来,他没失眠过,这次却为她辗转难眠。
其实,她跟他,没有太大相干,若非彼此好友有交集,他俩根本不会有纠缠,偏偏,毫无瓜葛的两条平行线,硬是被拉扯在一块,教他再也没法放下她。
还要我怎么做?要怎样才能让你们满意?要怎样我才会不再是麻烦?
“X的!”霍地翻坐起身,郈武的心很不平静。
她的委屈,她的眼泪,她所说的每句话,全在他脑海里盘旋,思绪被她严重干扰,他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
该死!他到底是哪根筋接错?明明,他跟她又没啥太大关系,充其量只是她的暂时保护人,那他干嘛要为了她而这么烦?
还有,更扯的是,又不是头一回看她哭,为什么这次却特别有“感觉”?
他郈武是天生的鲁男子,从小到大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可能会懂得心疼女人的眼泪!呃,等等,他刚用了什么词?
“拷!”思绪推回,确认再三,当下如遭雷殛,郈武整个人傻了。
心疼?心疼!他竟然用了那两个字?而且,还是对她!
不不不,不可能,铁定是误会,他这种人才不会懂那字眼,他可是天下无敌的铁血男子汉耶!怎么可能会为了个女人心疼?
该死!他干嘛又用到那两个字?
“猪头!”抓耙过额前的发,郈武忍不住咒骂自己。
不成!不能再想了,愈想会愈混乱,还是找些事干好了,省得把自己给搞疯。
有了决定,郈武立即起而行,不出三秒已消失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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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睡不着觉,不想待在房里,安娜往屋外庭园走去。此时此刻,她需要新鲜空气,因为心需要平静。
走走停停,安娜慢慢看着周遭一切。
其实,在这住了好些天,对这里却仍然陌生,她最熟悉的是他备给她的房,再来就是所谓的公共空间,她从没认真看过这里的景致,现在倒有机会慢慢观赏了。
当然,她记得他说过只要不靠近栅门跟最外围的墙,这里大部分的地方都算安全没有危险性。所以,她听话的走在安全地带,不想惹他生气也不想造成意外。
走过草地,走在红砖石道上,经过山水造景,她渐渐走离主屋建筑,最后停靠在高高的大树下。抬头,她看了看,估量着树高,想知道自己是否爬得上去。
然后,像是测出了结果,于是她伸出双手环抱大树,开始发挥久未派上用场的特殊技能。
久久,她费了好大劲,终于爬到了树上,挪好了舒适坐姿后,她心满意足的倚躺着树干。
还记得以前,每当她伤心难过时,总会爬到高高树上,把自己给隐藏起来,只为了逃避所有不愉快。
她知道这样不好,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但面对了又有什么用?若没有解决的能力,面对还不如逃避,反正……不管面对或逃避,她都注定要被遗弃。
闭上眼,记忆往前飞,回到了七岁那一年。
她永远记得,那天雨下得好大好大,天际划过一道道闪电,她被母亲遗忘在天使学园。
呵,其实说遗忘是好听,因为她根本是被丢弃,就像是不再受主人喜爱的宠物一般,她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放生”在某个地方。
不过,没关系的,她早知道她从来不想要她,知道自己只是她的麻烦、累赘。
她不要她,打她一出生,就将她丢给外婆,而且从不曾来看她。六岁那年,外婆去世,她不得不出现,却在七岁时又丢弃她。
她想,还是该庆幸的,至少跟她一起生活的那一年里,她并没有虐待她,比起那些体无完肤的受虐儿,她这被弃养的孤儿算是好运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