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奋力抬起那只被她握住尾指的手,此时的痛觉真的不算什么,一点也不能阻止他想要与自己的孩子初识的冲动,他将掌心贴在她的肚上,虽然隔着衣裳,他仍能感觉到孩子的存在,在他的掌间一碰一碰动着的是孩子的手脚……
严虑笑了,牵动全身上下都痛,但他止不住笑,像个傻子。
全天下的爹亲都有这种傻笑的权利,他只是晚了一点才享受到,假使不是背上伤得太重,无法挪动身体,他更想亲吻她浑圆的肚子,表达他滔滔不绝的感动。
孩子,我是爹,初次见面,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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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迎春睡过了巳时还醒不过来。
只隐约知道有人唤她起来喝药,她连惺忪睁开双眼都无法做到,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乖乖爬起来喝光药,她太累太浑沌了,只想要再睡,但感觉有人为她挪了枕,让她睡得更舒服,沉重的腹畔也被放置软绵绵的小枕,替她撑住了泰半的孩子重量,让她睡得更好,她含糊道谢,蹭蹭枕面,又睡了。
这一睡,到了申时,花迎春终于心满意足,揉揉眼,打了哈欠,睁开眼,看见严虑,他也正看着她,精神比她好得极多。
太久没用睡醒的脸面对他,花迎春有些想闪躲——虽然称不上老夫老妻,但他看过她披头散发又一脸刚醒的酣呆,甚至睡熟后淌口水的丑模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那时不觉得尴尬,却在这个时候让她好介意。
“你……可不可以先转过头去?”
严虑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勾勾唇角,“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这副模样。”
花迎春嘟着嘴,直接将他的话转移成——反正你再丑也不过就是这样,改变不了太多。
“我睡醒的模样你不也见多了,没什么好别扭的。”
不一样呀!他睡醒时的模样多撩人,平时系绑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不羁地解放开来,睡醒时单衣凌乱,内襟扯得微微敞开,欲遮还露地现出一片胸膛,只有一条腰带勉勉强强还绑在腰际间,要是不一小心便会被拉扯开来,暴露养眼春光——老实说,她好喜欢那个模样时他,一点点随兴、一点点慵懒、一点点早起的不满、一点点想赖床的稚气,拼凑起来的“严虑”就是有吸引她目光的本领。哪像她,没上些水粉胭脂就没脸见人,世间真不公平。
“我不喜欢。”她想要美美的出现啦!
“我喜欢就好。”
严虑的话让她一怔,好半晌无法理解。但这还不是她最该吃惊的,她在看到搁在自己圆肚子上的手掌时,完全吓坏了——
他、他、他、他……他知道了?!
她、她、她、她……她该怎么办?!
“严、严虑……”
“说。我在听着呢。”他笑,用一种很包容的眼神在“瞪”她,手掌轻柔地和孩子打招呼。
咽咽唾沫,她一时还找不到话说,只能呆视他良久。
“孩子多大了?”严虑倒是主动开口。
“快、快满七个月了。”
“参加我姊夫亲妹出阁喜宴那夜怀上的。”那天他与她都喝了些酒,带着醉意激发一夜热情,他记起来了。
“呀?这、这种事你干嘛记这么牢……”花迎春小脸微红——虽然她也私底下悄悄算过啦,不过她算了好久才算出来,不像他连想都不用想就脱口而出。
“孩子乖吗?有折腾你吗?”
花迎春本以为严虑应该会质问她瞒着他怀孕的事,没料到他问的全是孩子的事……而且好像没打算教训她耶。
花迎春马上放了心,说起话来也雀跃许多,有了活力。
“孩子很乖,以后一定也是个乖宝宝。我跟你说哦,我作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小男孩绕在我身边跑,一直唤我娘,他长得好可爱,漂亮极了,比较像你,只有笑起来的嘴巴像我,不过男孩子像你比较好,像我就太女孩相了。我猜这胎是男孩子,就是我梦里的那个男孩子,他要来给我做儿子呢!”一肚子的孕事没人可分享,害她只能老缠着肚里孩子说话,说不定肚子孩子的举动是捂住耳朵嫌她吵哩,呵呵。
花迎春像找着了最好的听众,手舞足蹈地边比画边开心讲着,“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替他想名字,家宝、来喜、旺财这三个你觉得哪个好听?‘家宝’是因为他是家里最重要的宝贝;‘来喜’是因为他的来临让我好欢喜;‘旺财’当然是希望他一辈子有财,不用愁吃呀穿的——”
严虑对她想了如此长日子的名字敬谢不敏,完全不列入考虑。
“靓。严靓。”靓,漂亮美丽,女孩合适;靓,沉静,男孩合适,男女皆通用。肚里的孩子性别可不一定会因为她的梦境就拍案定谶。
“不好听!”花迎春哇哇大叫,实际上是不满意自己完全没有参与到替孩子取名的这件大事。而且严靓、“严禁”,两者念起来一模一样,光用耳朵听就感觉这孩子的性情绝对构不上温柔体贴爱撒娇——
“就叫严靓。”他说了算。“靓儿,喜欢你的名字吗?”他轻拍她的肚子,得到了回音。
“叫花家宝!宝儿,这个名字才好,一听就知道你是娘的心头肉、心肝宝贝!”她跟着叠只手上去,硬要抢回取名的大权。
“靓儿。”严虑撑起身子。
花迎春一惊,直觉伸手要去扶他,他却笑着阻止她。经过一夜休养,他的伤口仍痛,但已在能忍受的范围,对他一点也不碍事。
他握住花迎春的双手,将她锁在十指里,然后缓缓低下头,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像在听着孩子的回应,他每叫一次“靓儿”,脸上的表情就温柔一分。
花迎春第一次看见他露出如此柔软温和的神色,明知道他这样对待孩子,身为娘亲应该要很欣慰,可是他只单单对孩子好,她很吃味。
他贴在她腹间的景象是她曾经幻想过无数回的,初为人父的他与初为人母的她,共享着亲昵的一刻。
她第一次发觉孩子会动,紧张不已,身旁却没人陪,她的惶恐没人分摊,她也好想跟严虑说说孩子的事,孩子踢她、孩子夜里还拿她的肚皮当鼓敲、怀孕四个月左右她的腰常常酸软不已、夜里腿筋抽搐,她咬牙顶着大肚替自己推拿……好多事她都是自己孤单去做,好多喜悦也都是自己孤单去发觉。对她而言,这些事她都做得来,只是觉得寂寞,那时她就会想着:要是严虑在,多好
她忍不住动手抚摸他的黑长发。“你听见孩子在说什么?”
“他说他喜欢严靓这个名字,绝对不准叫他花家宝。”
“骗人,他哪可能会这么说!”明明就是他自己在嫌弃她辛苦取的好名儿。
“我亲耳亲见的。”严虑坚持这说法,就是欺负她没有好本事把耳朵贴到自个儿腹间去听个仔细。
好半晌,花迎春才发觉他是逗她的。
逗、逗她?!
这不像严虑会做的事情。他说话向来正经,正经到有时还会训斥她的轻浮——她哪里轻浮了?她只是有几次学起自个儿稿子里的女角儿,想对爱人说些甜蜜的情话……好吧,也许有几句是轻浮了点、放浪了点,挑情了点,可她也只对他一个人说呀。
一个妻子偶尔从背后环抱住正在赶图的丈夫脖子,拿肉麻当有趣地在他耳边吐气,问他:消夜想吃银耳莲子汤?鸡丝面?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