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蹊跷。
“蝶,有热闹,我们也去凑个人数如何?”桃花岛静是静极,住久了难免无趣,偶尔有像这样天外飞来的趣事,活动一下筋骨也不赖。
“胤会处理。”她对这种事兴趣缺缺。
“不要啦,人家想去呢!”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流露出属于孩子气的一面。
放下手中的东西,黄蝶扬起一朵笑靥。
“好吧,就依你。”
对努尔北都的要求她很难拒绝得了。
五岁以前她因先天上病变被宣告不治,她可怜的老父只好带着她远出关外找寻名医,半途中遇到沙暴,行囊和代步的骆驼一夕间被洗劫得一空,所幸努尔多铎,也就是努尔北都的十哥经过救了她们父女,而她的眼睛就是毁在那场沙暴中。
努尔北都是女真人,上有十八个哥哥,年纪最小的他是第六房妾生的儿子,所以在身为城主的父亲风流过度去世后,只分得十三副甲胃、十匹老弱的马、无用的家丁、些许的牛羊。
志在四方的他不计较自己得到什么,拿到自己所属的东西,便带着他还年轻的母亲天涯海角,游东走西,放羊赶牛过快活的日子去。
几年后,被视为懦弱无用的他,名下的财产却远远胜过所有兄长的总合。
他又再次变成众人的眼中钉了。
当时在努尔多铎的统治下,黄蝶和父亲相依为命,为奴为婢过了三年,也从不懂事的娃娃长成八岁的孩子,即使看不见自己的长相,从旁人酸溜溜的话和嫉妒的对待,她大概也明白了自己的容貌跟别人不一样。
可怕的是,她也一点点的察觉努尔多铎垂涎她的动作。
就这时候,努尔北都回来了。
她永远都不知道他跟努尔多铎达成什么样的协议,她易了主,父亲最早被遣回南方,而努尔北都也失去所有的财产。
她跟着一贫如洗的努尔北都远离他那些如狼似虎的兄长们,又过了许多年,这期间遇到独孤胤和斑斓,直到努尔北都的母亲死于痢疾,他们才往南迁。
※ ※ ※
“是你。”独孤胤一见独孤吹云,脸色自然往下沉。
不知哪来的敌意,他就是厌恶眼前这全身充满闲适气息的男人,讨厌他独树一格的优雅,讨厌他一切的一切。
“像你这么尊贵高雅的人会需要卑贱的来找工作?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找工作?我呸!
“嗯,”独孤吹云坦白承认。“我来,是为了黄蝶姑娘。”
“休想。”
“你会让我留下的,因为我能治好她的眼睛。”独孤吹云无惧独孤胤针灸般探照研究的眼神,沉稳如昔。
“就凭你?”他语气中的嘲讽又尖又利。
“正是。”独孤吹云仍是一派悠闲。
“我看你不过又是个贪图她姣好容貌的登徒子,哪边凉快滚哪边去吧你!”
“你以偏盖全、个性偏激,不好。”独孤吹云一针见血地点破独孤胤先天的缺点。
他的毛躁性子立即发作。“那你就试试我的坏脾气吧!”既然说不过他,武力见真章。
“不要自取其辱。”独孤吹云用奇淡如水的声音说。
独孤胤最以自己出类拨萃的功夫自豪,不料在酒店中跟独孤吹云一过招就险些落败,这对好胜心强的他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此一时、彼一时,他不见得会输第二次。
完全不见起手式,独孤胤凌厉发招,身随意转就像骤然间生出千百只手般攻击独孤吹云。
顽固!独孤吹云叹息。迫于无奈只得打起精神应付。
走招不过片刻,独孤胤刚劲的招式便显得挥洒不开,在独孤吹云绵如春风的拆解下,以柔克刚,他又呈败势了。
“着。”交错的身形疾若流星电光,独孤胤当胸的衣襟乍现拇指大的窟窿,他输了。
他的眼中俱是难以置信的颜色。
“好好好!好一场精彩的比试!”如雷的掌声出自不知何时抵达的努尔北都,他满脸都是兴奋,喝采声真挚而恳切。
独孤吹云回首。
他怔忡。眼光在努尔北都脸上稍作停留后,紧紧的锁住黄蝶白衣胜雪的婀娜身影。
静谧的她还是垂睫不语,淡淡的灵气在她周围流动着,仿佛不属凡尘的感觉益发浓郁了。
他就是被她身上那股绝无仅有的神秘气质所吸引。对于一路寻她而来的离谱行径独孤吹云也只能做出这勉强的解释来。
在他细细品味黄蝶的时候,努尔北都同样打量着独孤吹云。
人中尊龙!!
这男人的来历肯定不简单。如此华丽的贵气,他只在他身为城主的父亲身上看过。但他的器宇轩昂却是他父亲远远不及的。
这人非尊即贵。
而他的出现颇是耐人寻味呀!
“努尔北都──阁下怎么称呼?”他拱手,不卑不屈,自若的神态引人好感。
“独孤吹云。”他不再盯着黄蝶看,无涯似海的眼定定放在努尔北都身上。
“独孤?这是不常见的姓氏。”真是凑巧,他思量着。独孤吹云、独孤胤,独孤┅┅呵呵,世上巧事莫此为甚。
独孤胤闻言也怔了怔。
“公子是胡人?”努尔北都深隽的容貌和白皙的皮肤,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和汉人不同处。但是他没有胡人强壮的体魄和剽悍的傲慢,这点十分不同。
“公子好眼光。”和明眼人谈话,爽快。“蝶,过来见见独孤公子。”努尔北都始终不曾冷落黄蝶。
“我们见过面的。”独狐吹云的眼再度飘到她身上。
“是的,独孤公子在酒楼上帮我解过危。”再次听见他好听沁人的声音,她心中居然不由得一颤。
在酒楼时的莫名情绪竟然平地起浪的飘回她自以为无情无绪的心头。
他──来做什么?
他对她存在着一股影响力。一种无以名之的感觉,只隐约感觉他跟她之间似乎系着看不见的丝绳,自从打照面的那霎时就注定了什么似的。
笔墨言语都无法形容的微妙感。
“这身素衣不适合你,你适合黄色。”他趋近。
她不置一词。
男人都这么自以为是,以自己的喜好去衡量别人。她也没忘记他的轻狂。
她从来不受影响,衣服最大的功能是拿来蔽体,任何颜色都无意义,选择虚无的白只因为懒得花心思在衣着上面,如此而已。
“为什么不说话?不赞同我的说法?”她的五官是如此柔美细致,静伫不动的姿态是距离的表示,只有微颤的眼睫泄漏了她情绪的波动。
他想看她睫毛下的眼。
她依然不语。
没有一个男人会真心征询女子意见的。他对她的小心翼翼不过是最初惊艳后的直接反应,她不会愚蠢的以为在以男性为主导的国度中男女会是平等的。然而她能够选择回不回答,这是多消极的叛逆呵┅┅
“抬头看着我。”他心随意动,猛浪的捉住她一直放在双侧的手。
她的惊动让独孤吹云如愿以偿的看清她眼帘下的双眸。
那双美眸黑白分明,原该是宝光灿烂的黑瞳如今却无神的瞪着他。
也只是一瞬间,聪颖如水的黄蝶便察觉了独孤吹云的意图。她是看不见没错,然而,因此衍生的直觉却分外敏锐,她感觉得出来陌生人对她的好意和恶意,就像现在,她就深切的察觉到独孤吹云灼烫的眸正胶着她,肆无忌惮的。
她带着微微的羞怒,即使眼前一片荒芜,她仍直视这轻狎的男子┅┅“你看够了吗?”
被人当成目标一样的注视着并不舒服。更糟糕的是只要靠近他,她宁静如子夜的心情就特别容易受到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