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救过她那么一回,总不会硬要她以身相许吧!
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呵,她肯定被太阳晒昏了头,居然有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无聊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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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阳光不值得人亲近了,纵使天色才刚发白,由地底散出的热气也能让人蒸出一身汗来。
她最是怕热,总选在天不亮的时间出门散步。
而此时的斑斓还在呼呼睡大觉呢。
一路缓缓行来,马儿啁啾,晨雾贴着她的肌肤,让全身的细胞都活跃了起来。
植桃苗的工作已经暂告一段落了,一片绿秧秧的树挺着腰杆仿佛就等着黄蝶到来。
浇水、除草,甚至去虫害,黄蝶从不假手他人。
纵横各一百零九步的区域肿了二十棵,间隔一百步,又是另一区,而整个桃林共分成七区。
当然,以她有限的能耐,仅仅一区就够她忙的了,剩下的区域只能划分给园丁们管理。
浇水跟除草都难不倒她,令她退避三舍的是驱虫的任务。
她来到桃林,由树木分泌的树脂和专属林木才有的芬芳,让黄蝶很容易的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眯起眼深深嗅着大自然的气息。
“你的样子好像找骨头吃的大黄狗。”那娇俏模样动人之至。低笑的声音有着忍俊不住又压抑的喘气。
不怎么优美的形容辞却妥贴之至。
黄蝶微睁眼。又是他。一个无所不在、老在她身边打转、被她明拒暗躲不知多少次却不肯打退堂鼓的男人。
一件薄暖的外套裹上她贪凉的肩。
“早晨的露水还重,你就是不记得多加件衣裳。”他的手透着不会压迫人的温暖在她的肩上逗留了一会儿。“你真把斑斓那丫头宠坏了,她比你还像主子哩。”从没见过一个丫头睡得比主人还晚。
“我没把她当丫头看,她也是人家父母生养的孩子,我跟她的际遇差不多,是我运气好碰上北都,名义上我是小姐,实质上都一样,所以何必要求什么尊卑先后呢?”
独孤吹云沉沉的笑出声,声音里面有着自得。“终于承认自己的内心不像外表那样冷冽了。”
黄蝶一呆,他看出了什么?
“我只是将心比心。”
“好个将心比心┅┅那我呢?你的心里可有我?”
“你┅┅”她有些恼了。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旁听附会胡搅蛮缠一遍,不可理喻的人。“我不想跟你说一些有的没的。”
她蹲下,开始她每天例行的工作。
只要不理他,他应该就没辙了。
是吗?独孤吹云了然一笑。
她也太不了解他了。
他也弯腰蹲下,将一把坚硬的东西塞入她的手中。
“这是什么?”摸起来像一个大型的毛笔,她不自觉打破不理他的坚持。
“让你扫荡毛虫的刷子。”
他没见过像黄蝶这样热爱劳动的女人,她不在意自己看不见,也不麻烦旁人,什么都自己来。就是这份与众不同的认真让他热烈的情绪更高昂了。
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来!我示范给你看。”捉住她的小手,独孤吹云堂而皇之的凑近她。
属于男性特有的味道窜入黄蝶的鼻扉,虽然她专心的听着独孤吹云的讲解,心无旁鹜,却不知不觉地将独孤吹云的气息织进她生命的经纬。
独孤吹云这数十天来发现急躁冒进只会唐突了佳人。只要手法强硬霸道些,她偶发的友善立刻就荡然无存,甚至冷淡无礼,让他的挫折感益发沉重无力了。
她是不理人的,并不是针对他一人,是个性使然。
她独来独往,对谁都秉持着如水的距离,但不是高不可攀的骄纵傲慢,独孤吹云发现都是因为她本身的不善言语和羞涩所造成的。
只要是有人找她说话,她便脸红。
拒绝不过是她的保护色而已。
他将对她的怜惜放在心底,发誓不让她有拒绝他的机会,为此,他收敛了君王的自以为是,学着去尊重一个女人。
对她的作息了若指掌,便是箍住她的方式之一。
“你瞧!顺着叶缝和骨干扫下来,不管任何虫子都能除,又不会伤到枝叶。”他放手让黄蝶试验。
“好像真的很好用。”面露微笑的黄蝶为这便利顺手的小玩意着迷了。
“为什么坚持要种这种桃树?我听家丁们说这是你的主张。”他“习惯”的为黄蝶掳高水袖,一层又一层,一手弄好换一手,以免沾到泥土。
“北都喜欢。”拒绝不了他体贴过火的动作,只得任着他去。
独孤吹云眼中升起阴霾。
“就因为他喜欢,你就把自己累成一头驴子?”这种动机似乎已超越了兄妹的范围。
“做自己喜欢的事哪有什么累不累?”她不能像一般的女子躲在闺阁里绣花做针黹,也拿不得锅碗瓢盆,与其做一个专要人侍候的废物,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无疑是她心灵和肉体的避风港。
“看着我!”他发急。
“别要求我做不到的事。”她淡淡的顶回去。
独孤吹云行动如雷,截住她沾泥的手往他双颊碰去,粗的气息混乱的带着命令。
“用手、用你的手来看我,感觉我对你的一片诚意。不许退缩,我的手劲很大,别让我不知轻重的弄痛你。”
全然的霸道里潜藏着点滴的温柔,那么急切的话敲在黄蝶耳膜,她被蛊惑,挣开着拳的小手贴着独孤吹云的颊,不动了。
“看我!”他渴望的低语。
她的十指贴着他饱富弹性的颊,沉淀下心情,不再胡思乱想,不再一个劲的排斥眼前这个男人。
她以指代眼,感触到他温润飞长的剑眉、饱满光泽的前额,削瘦高挺的鼻梁、略长的颊和往上翘、似乎正含笑待她的唇。
不曾有谁让她这样子“看过”,由一开始的小心怯懦到加遽的呼吸,在她内心从无具体容貌的独孤吹云逐渐成型了。
她的触摸延伸到他宽厚的肩,独孤吹云没有阻止,任她一路探索下去。
徜徉在这样的怀抱其中会是什么滋味?她倏地脸红,打断天马行空的意念,急忙收手了。
“我长得还可以吧?”他着迷于她蓦地翻红的粉颊。
岂止是可以,他的长相可称得上是俊俏。黄蝶敛下双睫,从心里轻说。
“让我来照顾你。”他说。
她小口小口的喘气。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让我发狂!”他的声音搀入浓烈如酒的情意。
黄蝶躲开他异常热情的注视,有些没把握。
“你让我困扰┅┅”
她不明白在心底搅和的是什么,也无法形容她的心情。
“别怕,我会给你时间,等你厘清我的定位,可是,别想乘机逃开,那是不可能的事!”这不是深情款款的爱语,对独孤吹云来说,这是通牒,是他誓在必得的宣言。
然而,他所谓的时间期限竟来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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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褐的八角窗前枝桠横疏,梧桐、盘槐青郁可爱,翠盖满院,玉兰、紫薇清香扑鼻,尤其正当暑夏,黄瓦粉墙下的凤凰花遍洒滟潋,像一把朝天奔放的火焰,夺目凄美。
移座当窗,独孤吹云正握卷浅读。
与他面对面坐着的是听得用心的黄蝶。
那是一卷厚重的“封神演义”。独孤吹云逐字念到姜子牙火烧琵琶精,种下妲己魅惑纣王毁家倾国的因果。
一个章回结束,独孤吹云放下册子,啜了口碧萝春茶。
黄蝶嗜书,是他走进她的芥子苑才发现的。
斑斓的说书能力一等差,跳字能力却一流的强,这种情况下黄蝶居然仍听得津津有味,他不忍也心痛,抽掉小班斓的书,取代了她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