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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睡相和睡前爱蹭被面的习惯一点也没变。

  卫寇不禁泛出苦笑。

  等他走近床杨看见司徒香提那天真无邪的神情,苦涩的表情溶化成纵容怜爱,使得他情不自禁地将她亲了亲。

  他从来没料到自己会娶个年纪这么小的妻子。

  当年,他们成亲时,她还只是个髻龄的小女孩;几年过去,她竟出落得亭亭玉立、花容月貌了。

  若非昔日满清人关时局不靖,难民一路从北南撤,被夹杂在难民潮中的卫寇也无缘认识因家破而携妻女逃难的杭哲。

  杭哲是个武师,空有一身好武艺,却落魄江湖:生活本已拮据,一夕间又因战祸临门,致使家破妻亡。

  卫寇解逅他们父女时,杭哲已经因为长期饥馑,饿得只剩一口气。他用那仅存的一口气,郑而重之地将绛雪托给了他。

  他之所以娶绛雪,为的是不负杭哲的临终遗言和给她一个名分。但渐渐地,他就像中了某种蛊毒一样,无可救药地爱上他有名无实的小妻子。

  在爱情来临的那一刹那,幸福却被苍天错手拨落,他失去她,幸福和快乐也随之远扬了。

  老天在上,在他以为他的爱情已经在故事中慢慢褪色陈旧时,她回来了。

  “你究竟是谁?你用什么样的魔法蛊惑了我?”他低声轻问,问完又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意来。“其实,问了又如何,那一点也不重要,重点是我爱你,你同意吗?”

  香禔当然不可能回答他。

  我们铁定都这么以为--

  也不晓得他的话真的传人她的耳朵,还是彼此心有灵犀,香禔忽然间绽放出一抹如花的笑容--

  那笑容颜如舜华,美丽得教卫寇为之心动--

  犹在半梦半醒之间的香禔伸长了臂往身旁的枕畔摸索,衾冷被寒,枕畔空无一人。

  她倏然一惊,完全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道理?这些年来她总是一个人独眠,她并没有在枕畔找人的习惯啊。还有,这房间的布置看起来陌生得紧--她一甩头,这才想起昨夜的事来。

  打量四周,没有卫寇的踪影,斗室里整齐得像从没人住过般。

  “卫寇,卫寇……”她开始找人。

  她总是拒绝他,却不知不觉地将他话声里的柔情点滴捡拾起来,深藏心底,一下子没见到他,心底竞有仓皇失措的感觉。

  “伊哑”地,门应声而开,卫寇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我在楼下就听见你的声音。”

  红霞爬上香禔白王般的脸颊,她看着卫寇朝自己走来,红晕越来越深,嘴巴却不是这么回事。“我是怕你突然反悔,不告而别!”

  “是吗?”他不置可否地笑得更愉快。“我帮你带了早膳上来,你先回房梳洗后再过来用膳吧!”

  “有奶茶?”一看见奶茶,她的眼瞪得此什么还亮。

  一大碗的奶茶、酱羊肉和泡馍,水果也上场了,是北方难得一见的甜瓜、新藕等鲜果。

  显而易见,卫寇是花了心思替她张罗早膳去了。

  “我立刻就回来。”

  如风的她席卷而出,不一会儿又跑进来。

  “我来啦!”

  即使南方的黄米再精致美味,习惯北方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香禔还是最爱自己家乡的口味。

  她吃得又多又快,等她餍足地吃饱伸懒腰时,桌上的碗盘也空了。

  她难得的精力大概都由此而来,毫不做作的行事风格也像她吃东西一样,坦率直爽得教人激赏。

  “你呀,真像小孩子!”卫寇从她唇畔拈起一片馍馍的残层,毫不介意地将之放进口中,口气神态中充满宠溺怜惜之情。

  “嗯,”香禔也不在乎,想着想着便笑了。“我义父最喜欢取笑我了,说我这么大食量,将来想娶我的人就算不被我吃垮也会被吓跑!”

  “你义父……似乎很疼你?”

  她不知不觉又提及司徒长,原来料想中的卫寇会有的激烈反应,却不如预期中大。

  这是好现象。

  “义父其实是很可怜的,”她轻轻地说。“背负着偌大的歉疚和罪恶感过一生,代价未免太大……”

  “他也会有罪恶感?弃我们孤儿寡母于不顾,他……他是罪有应得!”

  卫寇的性子一向谦冲和睦,会说出这些话来实在是气忿至极!

  “伯母的去世,他并不知道,要不然他老人家绝不可能对你不闻不问!”

  “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

  香禔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我们不要再谈他了,早知道会惹你这样生气,我应该在义父要我出来找你的同时就一口拒绝他,省得给他希望后又将更大的失望带给他。”忍不住,她惘然地叹了口气。

  卫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为自己心底涌上的柔情而惊动,感慨万千。“其实,我早就不再怪他恨他,我娘临终时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埋怨之词,只是遗憾情深缘浅,我想,我娘自始至终都是爱他的。”

  香缇靠过来,不自觉地用柔软的玉手环住他。“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将怨恨紧绑在心上不放的人,你是好人。”

  “绛雪--”他执起她的手轻轻摩挲。“你以前也这么说过我,你记得吗?”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眸清澈如镜,瞳中灵光如子夜星辰,笑意更随眼波流转。

  “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滥好人?”

  他佯装地皱皱眉。“我是你的丈夫,要尊敬、畏惧我,不可以拿我开玩笑!”

  “哦?”她又习惯性地皱鼻子。“尊敬?畏惧?要那样的丈夫我倒不如供奉一尊木雕像算了!”

  “什么?”他低吼,整个身体朝前倾,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鼻尖。

  她格格浅笑,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好人,我们是不是该上路了?”

  没错!是该上路了,卫寇又深深地看了香禔一眼,落寞之色明显地掩饰不住。

  他那愁眉不展的模样和他眼眸中强烈的归属感让香禔觉得心痛,为什么她会觉得心痛?又为什么她在他怀中又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不管他坚持她是他妻子的事情看起来有多荒唐,在他们四唇相接、双眸交会的一刹那,她清楚地认定,她是为他而生的,就如同他是为她而生一样。

  稍后,两人从楼上下来,只见昨天被摔得一场胡涂的家私用具都已经整理干净了。

  一张完整的四方桌前,坐着惜氏兄妹。

  惜秋华一见到卫寇出现,蝴蝶似轻盈地跑过来。“卫大哥,你要启程了吗?”

  卫大哥?他们曾几何时变得如此亲热,剑拔弩张不过才是一夜之间的事!

  不是滋味的感觉从香禔的心中浮升出来,她不客气地弓起不甚秀气的眉毛。

  “是的,我们后会有期了!”他淡淡地笑,完全是江湖中的应酬话。

  “不要啦!”她扁嘴,完全是小女孩撒娇的神态。“我要跟着卫大哥走。”

  “不行!”应酬归应酬,可不能心软,他不想招来麻烦。

  “我不管!”她干脆从中间横切,挤进卫寇和司徒香禔中间。“你不带我走,我就哭!”

  “惜姑娘,在下实在身有要事,告辞了!”快刀斩乱麻是断绝无穷后患的不二法门。

  一听卫寇语气中毫无转园余地,惜秋华眼圈一红,竟抽抽噎噎地哭起来,眼泪直淌。“我就知道你一定不答应……我知道卫大哥看不起我……一点都不疼我,欺负我是没娘的孩子,你最坏了……”

  卫寇不敢搭腔,硬着心肠牵着香禔的手就要离开。

  惜秋华生就一副眉清目秀、俏丽可人的模样,这会儿哭得真切更惹人心怜,原来一肚子酸醋的香禔倒是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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