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一周内,看到所有原始的公司资料。”
“这一周我们要怎么办?”被煽动来高分贝抗议的员工,全都傻了。
啊头头们不是说,只要今天叫叫、明天嚷嚷,孬种大少爷就会退缩了吗?
聂尔璇一脸无聊。“随便。”
“‘随便’是什么意思?”全体员工更加茫然了。他们被解雇了吗?
只有婉吟躲在一边窃笑,深谙他不在火上加油的想法,他从来都是不按脾理出牌的。
聂尔璇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想选边站的就选边站,想休息的就去休息,想抗争就继续抗争。”
一个派系头头没想到他来这招,沉不住气地冲上前。
“那你呢?”挑衅。“你要做什么?争取时间、脱产逃跑吗?”
聂尔璇双手插进裤袋里,冷然地笑。
“你耳背了,趁这几天去看医生吧。我会在会议室审核所有资料。”
“你看得懂吗?需不需要我派个助理……”
他慵然轻笑。“想派多少眼线跟在我身边都无所谓。”
“不、不是眼线……”提议的人心头一惴。
看样子,这个“前”聂总迟迟不肯引进公司,直说他志不在此的笨蛋大少爷,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笨。
“无论如何,‘聂氏’我是管定了,也绝不拱手让人。”
他颀长的身量巍然矗立着,悍然霸气展现无遗。瞬间,一干老狐狸全感到膝头微颤。
“我的优势,在于我早就知道你们的存在,早就清楚你们干过些什么,而你们却从不了解我在想什么。”
他悠然转身,森森低语,尤其下一句,更让所有派系势力为之一惊。
“如果我是你们,我会先巩固彼此之间的结盟,毕竟被阵前倒戈,总有点难堪,是吧?”
一句话,让所有“联合次要敌人,打击主要敌人”的派系头头,都惊疑不定地互视彼此。
聂尔璇噙着笑意,走进会议室。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只要处理好分内的事,至于敌人嘛……
已经解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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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袅袅。
一大落卷宗被丢在会议桌上,发出极大的声响。深夜时分,整个“聂氏”静得像废墟一样,只有聂尔璇一个人叼着烟,看着各种报表。
“聂氏”的状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他弹了弹烟灰,又弹了弹烟灰,站起身,打开窗户,瞪着街景,无言泄露出内心的焦虑。
他平常不多言,但在这种被胡乱记录的帐册资料弄得灰头土脸的时候,他其实是欢迎有个伴的。
可惜,梢早之前,他谢绝了夏鼎昌的酒吧之邀。
“哈啾!”一个小小的喷嚏声从门外传来。
他眼神一锐。“谁?”
声息消失了,但没过几秒,喷嚏声又泄露来者的行踪。“哈哈哈--哈啾!”
“给我进来,不要让我出去抓人。”见门外还是没有动静,故作悬疑,他沉下声音。“夏婉吟,进来。”
门开了,探进一个小脑袋。
“你怎么知道是我?”被轻易识破,心口还真有点小扑通。
“你会过敏。”特别是空调没开,空气不流通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久前就发现了,只是不关他鸟事,他懒得理。
“你哥讲的吧。”推托到别人身上去。
“噢。”她还以为他偷偷注意过她呢,真是白作梦一场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就算目前谈话的对象只有她,他也认了。
“你都不回去,你家忙成一团,聂奶奶派我送衣物过来让你换洗。”
其实是,聂家上下发现聂伯母出走,所有筹备聂伯父的丧葬事宜,都落在聂奶奶跟管家身上,她家虽然也跟着动员,但也忙得顾不得聂尔璇。
整个聂家分成两派,一派是处理家务事,一派是聂尔璇在公事上单打独斗。
“情况怎么样?”她跳坐上会议桌,裙摆下的小腿垂晃着。“可以翻翻看吗?”
他耸耸肩。“看得懂就看啊。”
嘴真坏,有够侮辱人!她拿起最新资料。“情况看起来并不好。”
“你看得懂?”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女娃,懂啥?
“我以前会偷看爷爷带回家的公文。”她咬着手指研究数字。“不然怎么会有古董洋娃娃进书房吓到人的传闻。”小小地回刺他一下。
他理都没理那根小尖刺,仿佛已不复记忆。“依你看,情况怎么样?”
可恶,居然没理会她介意这么久的事!
“很烂,转投资到处失利,没失利的勉强打平,我没看过这么差的财务报表。”
说得真好!她是真的看得懂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他开始对她的能力与胆识刮目相看。
见到他脸色冷肃,她惊觉自己太直言了。
“我是说,就我看过的‘少少的’财务报表而言,这一份算是……”最烂的。她没胆说出来。
“我也没料到情况会这么惨。”他捻熄烟蒂。
“但是,你上次说得很有信心啊。”她模仿他的语调。“无论如何,‘聂氏’我是管定了,也绝不拱手让人。”
“那句话说得太早了。”他一脸阴霾,心情之差,甚至没注意到,她怎么会知道当天的情形。“看过所有资料,我不认为我做得到。”
单独一人看了那么多天资料,被这堆烂纸废字混资料塞了那么多负面情绪,就算眼前只有婉吟,他也藏不住话了。
“我真是搞不懂,最初挣下那么多资产,现在怎么少到只剩下一些屋壳?”
“要败掉这么多钱,没有相当程度的白痴还真是败不完。”
“错信一个人当倒楣,错信两个人当学经验,错信这么多人到底是故意洒钱当大爷,还是天生猪脑袋?”他气得骂了一串。
“等等,死者为尊,聂伯父刚过世,你不要……”她连忙阻止。
“不要怎样?侮辱他的猪脑袋?”他一脸嘲讽。“这些年,他四处瞎忙,对奶奶尽过心意吗?要是有,他不会让我爷爷一手创办的‘聂氏纺织’烂成这样。”
现在是怎样?要她跟着一起破口大骂吗?还是……婉吟额上挂着三条黑线。
“他把公事搞得一塌糊涂也就算了,还在外面开小公馆,不会赚钱的人花起钱来倒是很精明,连死都记得死在情妇床上。我妈也是,两个人一起在外面摆烂。”
“伯母她……”她欲言又止,考虑要不要招认撞见她落跑的事。
“跑了吧。”他冷冷地吐出令她诧异的话。
“你……怎么知道?”据她所知,这几天他没跟家里联络,应该不知情啊。
“当然知道。”他父母早就各玩各的,没啥夫妻情义,在这个节骨眼不溜,难道还指望她同舟共济?
“呃……”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会不会太仇视你父母了?”
“仇视?你讲得太客气了,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说,我恨死他们了。”
她很惊讶地发现,一向冷静的他居然失控了!
根据她长年的观察,她知道,他跟聂奶奶一直都把“聂氏”当作家族的精神象征、聂爷爷仿佛还在身边的精神寄托。
他想抢进来当救火队,却一再被排拒在外,最后还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明明是聂伯父从中阻挠,他却成了不折不扣的猪头大少爷。
她静静听他用各种精采绝伦的脏话泄愤,理智地保持沉默。
忽然间他打住了,沉默半响,一双眼神难得熠熠地看着她,像在盘算些什么。
然后,他把那堆陈旧的资料推到地上。“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