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择了等待。
别无他法。
她那么平凡,为了他好,只有按下心,日复一日的苦苦思念。
风吹开了门,传来的声响。
满及第抬眼回过头。
呵呵,她眼花了呢,过于思念以至于产生幻影,以为她的情郎回来了。虽然,风尘满面,鬓如霜。
她的嘴角绽开如花般灿烂的笑容,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幻影”。
“我回来了。”
声音有穿透人的力量,幻影顿时成真。
那眼、那眉、那唇是如此熟悉,满及第这才感觉到他是真实的。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心里的喜悦无法言喻。
她像一片轻盈的云,扑上堂余幽久违的怀抱。
☆ ☆ ☆
没有人的时候,堂余幽会偷偷咬嚼满及第的耳垂,吻她、轻薄她因为怀孕丰腴起来的酥胸。
湖里头的莲花连绵一片,荡着绿油油的水波,树荫下,悠闲的躺着一对甜蜜鸳鸯。
满及第枕着堂余幽的腿,闲闲的翻著书册,一弯长竿沉在湖里,钓鱼的人却眯着眼假寐。
“唉唷。”她怀有六个月的身孕,肚里的小鬼踢得厉害,冷不防就会提醒娘亲注意他的存在。
“怎么?”堂余幽立刻睁眼。
“小家伙不乖,踢我的肚子当球玩。”她的肚子很大了,晚上睡觉翻身都不容易。
“等他出来,我先好好修理一顿再说。”轻触她隆起的肚子,他神态轻松的开着玩笑。
自从帮秋梦梁平定乱事以后,堂余幽每天当个闲人,不是读书、钓鱼,就是陪着大肚子的满及第散步说话,两人亲亲热热,羡煞周遭的人。
但是随着肚子愈来愈大,满及第心头却有团黑影悄悄盘踞,她的心一天比一天沉重,不止失去正常的胃口,有时候甚至心神不宁到发呆的地步。
“要是生出个女儿来……”
“那就再接再厉喽。”堂余幽随口应应。
满及第用书本盖住脸,她脸上的表惰一定非常僵硬,不能让她的夫君发现……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压下不明所以的忐忑。
怎么了?堂余幽马上就发现她的不对劲,他一手掀开书册,一手攀上她的肩。
不料,她立刻神经质的离开他的碰触范围,然而接到他那不解的目光又喃喃告罪,“我身子不舒服。”说着,她拽住衣领仓皇的逃走。
堂余幽深思的眼光追逐着她踉跄的步履,想追过去,脑子马上浮现她又惊又慌的神情。到底哪里出了错?
他们方才只提到孩子,莫非……
他站起来,朝着堂老夫人居住的东院走去。
其实,满及第害怕的就是生出女儿来。
“我怎么可以这样,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的肉啊!”她跑到偏僻的林子尽头,猛捶树干。
但是,她母亲临终所说的话清晰的在她脑子里重复——
女儿,有了儿子你就能获得解脱。
不断要求自己妥协,拼命压抑自己的娘亲,为了对重男轻女的父亲有所交代,辛苦的连续生了七个女儿。
她不要也坠入这样的痛苦里。
“娘亲,你到死都没有如愿,我不是你,我不用全仰赖我的相公,你休想影响我!”她握着拳头对天怒喊。
虽然这么说,气势一松懈,她还是感到颓丧。
“娃娃,娘跟你商量可以吗?”说完后她敲了下自己的头。要跟小鬼商量什么?
若是女的,要她在肚子里头先改变性别?可能吗?
“唉,好难喔!”她恼得好想拔头发。
或者,包袱款款到妹妹们家去小住几天暂时逃避?不行,肯定招来一堆白眼。
山穷水尽,她没辙了。
☆ ☆ ☆
堂余幽不止问了堂老夫人,他还不厌其烦的一个个追问满及第的妹妹们,然后,疾步走回他居住的主屋。
他看见满及第正在整理包袱。
“你准备逃到哪去呢?”这样就要逃,真不像她的个性。
她头也不回反射性的回答,“我还没想到,你有什么好意见吗?”
“你根本没把我说过的话当一回事,”堂余幽走过去捉住她忙碌的手。“我说过你是我的人,不管你写那情理不通的休书也好,想逃开我的身边也罢,我都不准!”
满及第小嘴微张。
“人家又不是故意要休你,而且反正你又不给休。”
“还狡辩!”他这娘子愈来愈会耍赖了。
慢半拍的满及第这才想到糟了,被他发现她在整理包袱准备暂时逃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的包袱都还没弄好……呃,不是,我是说冬衣还没收。”说着,眼角还担心的瞄着包袱会不会被发现。
这说谎不打草稿的小女人。堂余幽把她带到一旁坐下。
“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不能信任吗?”
满及第摇头。
看他那郑重的表情,莫非抓到什么她做坏事的把柄?不可能,她那么的安分守己。
努力追溯自己曾几何时“不小心”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的满及第,压根没把堂余幽接下来的话听进耳朵去。
瞧她那若有所思的模样,堂余幽就知道她肯定不知神游到哪一殿去了。
他俯下身,以手托住她的下巴,用吻唤她回魂。
“唔……”蓦然睁大眼睛的满及第这才回过神。
“相公,你为什么吻我?”他……刚刚好像在说什么。
“你有心事却不肯对我说。”
面对堂余幽的陈述,她先是不知所措的绞着裙子,然后头愈来愈低。
“我没事。”
没事?她那心事重重的样子还叫没事?
他索性把她抱到大腿上,两人眼对眼。
“想不到我变成一个平凡男人以后,连你的心也抓不住了。”
满及第慌忙捂住他的嘴,缓缓摇头。
“你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她靠向他温暖的怀抱,幽幽低语,“我只是有些忧愁,一点点而已,我想,可能是怀孕的关系,等娃娃生下来就会痊愈的。”
堂余幽环抱着她,“我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不管你生的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他要是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她恐怕会一直忧愁下去。
“真……的?”满及第等不及抬头。
“我从来都不是古板的人,现在你还质疑我的话?”看她顿时发亮的小脸,他知道她单纯的心思从来没变过。
“我娘亲为了没有生下男丁,始终耿耿于怀,我爹也因为这个看似堂皇的理由责怪她,我娘到死,一直过得很苦。”想起往事她的心不禁感到惆怅。
“你不是你娘,我也不是你爹啊,孩子是我们相爱的证据,至于传香火这回事是不可强求的。”
婚姻,若是抽去爱情,只剩下冰冷的责任,怎么快乐得起来。
他是布衣,要的便是平凡简单的快乐。
两心相随,有无儿子都不重要。
尾声
冬雪纷纷,覆盖了所有的颜色。
细致的窗台边趴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男生。
两人个子一样大,脸蛋也一模一样,身着一银一白的衣裳,表情同样写着无聊。
“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啊,不能出去玩好无聊。”
“对啊,娘跟爹爹说要去接梦梁叔叔,又不带我们去。”
“不然,我们自己来玩。”左边的小男生有了提议。
“那个吗?”右边的小男生本来泄气的脸突然充满精神。
“反正又不会有人看到。”
“我先来。”这个游戏他们百玩不厌,但是都是私底下玩,不敢让大人知道。
左边的小男生才不理他,脱口就喊,“花开。”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
“鸟来。”
嘻嘻的笑声随着溶化的雪转化成五颜六色的万紫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