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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在桌上的,是一只时下流行的三彩陶女俑,胖胖的身子断成两截。

  “可惜,这陶捏得同真人一样说。”她忽略眼中浮现的红雾还有耳鸣,把残陶俑捧在手上。

  她的喃喃自语有些琐碎,看在滕不妄眼中,怒火不由得窜升起来。“大声点,我这边的耳朵听不见,到左边来说!”

  “咦!”钵兰抬起头,这一扬,额上的血顺势掉下桌面,形成点点红渍。

  见血了,滕不妄心中一凛,却也迅速的推开不需要的感情。

  “你不要也用不着摔坏它,好可惜。”她站到他的左边。陶俑身上都是捏陶人的指印,里面曾经注入多少感情啊。

  “东西是我的,我要毁掉它,谁敢多说一句话?你是什么东西,用得着你来编派我的不是?!”滕不妄胸口起伏,要不是他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准扔死这丫头。掠过桌面可能成为利器的书本、碗盘,还有桌上那刺眼的红点,他嘴上凶恶,却不见再拿东西扔人。

  “太过分了,滕不妄,这样的你哪来的资格当骨董人?你当初的意气风发,神木飞扬呢?你名震天下的‘铁眼’名号呢?这陶俑就算不值钱,也是应该好好收藏叫文物,既然不要,当初何必收留呢?”身体的伤不痛,痛的是她的心。

  他霍然站立起来,用力抓起放在身边的手杖。“你对我的事情可探听得真清楚,说!你是谁派来的?我爹娘还是那些擅自作主的兄弟姊妹?”

  他的脚一跛一跛,一只瘸得厉害。

  多一项发现,钵兰的心就更往下沉。她刚才不应该对他大声的,只是……他跟印象中的落差太大,她才会一时多嘴,现在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都……不是,我被辞工、路过……”要是把肚子饿那一段招出来,得到的也许除了嘲笑,就是更多的咆哮了。

  眼下,那手杖看起来很粗,打在身上应该很痛……会痛死人的。

  “看你这副拙像,加上笨手笨脚,被辞了活该!”他每向前多走一步,她就离他更远,搞什么鬼!

  钵兰垂下羽睫,眼睛看到的是损坏的陶俑,还有凉掉的菜肴。

  “饭菜都凉了,好可惜喔。”为什么不干脆赏给她呢?

  “好!你爱收破烂,我就让你做个够!”什么都说可惜,他倒要看她怎么个珍惜法。

  * * *

  没道理嘛!这些都是宝贝,居然被形容成破烂。

  四处散落的金石、字画、木雕、石刻、古玉……充满沧桑的古玩占据着橱柜儿案、地板角落,连给人走的路都给淹没。

  安静的气息涤清了阴暗的空间,打开窗户暖暖的冬阳泼洒进来,照亮里头的摆设。有出土时已经破损的青铜器,铭文花纹斑驳的炉、锈痕斑斑需要去渍的鼎,少了座台的珠宝玉石,种类不胜枚举。

  拌了浆,和了陶土,她把手绢摊开,仔细看着陶俑的断处,先用浆填上,再把薄薄的土捏上,用刷子一层层的刷,用浸泡过的纸浆护住接着处,然后置于托盘放在阴凉的地方。等纸浆的水分干透,还要足足刷上七七四十九遍才算完事,也才能上彩着色。

  接着,她把角落蒙了尘的胖姑娘拖出来。

  “胖姑娘”是闽、粤一带对唐女俑的典雅称呼,姑娘越胖身价越高,不管真人还是陶俑都一样。

  比真人还高大的女俑以白粉打底,红颊朱唇,生动美妙。只是彩漆剥落严重,显然搬运的时候也有破损,现在得靠修整来弥补了。

  把女俑身上的灰尘用细毛刷清理干净,钵兰把原本卷到肩膀上又滑下来的长袖重新挽上去。

  这可是大工程呢。

  这些东西总是能让她心情平稳,自离开那个地方,她没想过可以又接触这种工作,这种破烂,她喜欢得紧。

  沉溺在工作里面的她忘记时间飞逝,直到光线越来越不足,才发现天色黑了大半。

  她手中的刷子掉至地板,天黑了,怎么办?这里看不见腊烛、灯台,要是入了夜,她不敢想像四周乌漆抹黑的模样。捞起裙摆她往外跑,到了门口发现更糟糕的事情,她认不得路。

  长长的迥廊看起来都差不多,她到底要往左边还是右边去?似乎都不对,中间的路看起来比较大条,不过,好像也不对,所有的景物样样陌生。

  她回到骨董仓库前,大大的圆眼瞅着西沉的太阳,整个人开始打着哆嗦,怎么天一下就全黑了?

  她瑟缩着身子窝到角落,抱着膝盖,把眼睛紧紧的眯起来。

  * * *

  掌灯时分。

  一个女子掩面从屋子逃了出来,像是里头住了个恶鬼。她跑得匆忙又快,险险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咦,小旋子,你跑这么急,我的肩膀差点给你撞歪了呢。”清朗的嗓音,流利的动作,天鸟过扶住从拱门冲出来嘤嘤哭泣的小婢女。

  “天少爷……呜……呜……”小旋子仿佛看见救星,姣好的容貌上珠泪悬挂,担心受怕的睐了眼后面,发现没人,红通通的鼻子流下鼻涕,一副楚楚可怜。

  人美什么都占便宜,就算鼻涕这玩意在她脸上仍是好看,不过这丫头难怪不得人疼,不够贴心。虽然说他现在为了外出方便,换上男装,可他的内心是实实在在的“小姐”钦,娇滴滴,香喷喷的千金小姐,她居然开口就把他最忌讳的事挂在嘴边。

  “被轰出来了,老把戏,你下去吧,就饿他几天别给饭吃,看谁比较嚣张!”绘着花鸟云雀的扇子顶着小旋子鼻端,他出着馊主意。

  “啊,天少爷……”这种逆主的事情怎么可以做?她干咽着,忘了要哭。

  “你下去吃饭吧,你要饿了、瘦了,我好舍不得的。”他字字发自内心,把小丫头哄得心花朵朵开,脸红得不像话。

  等小旋子步离,他倒是要去看看那头坏脾气的野兽发哪门子疯。

  “咳。”他才作势要敲门--

  “滚出去!从哪里走来照原路滚出去!”

  一只绣花鞋还在门槛上呢,大概是刚才逃走的小旋子留的。

  天鸟过连忙出声,“别对我扔东西啊,我这花容月貌要是有个差池,我就嫁你,让你一生一世养我。”

  里面不见动作,天鸟过放心的进入了。

  “膝府大得你逛不完,都没有我这残废值得观赏吗?你三天两头就往我这里跑,烦不烦?”滕不妄一头长发散在肩膀上,锐利的眼神像冰刀凿人。

  “不烦,不烦,我说滕兄你也太挑剔了,连今天哭跑的那丫鬟都已经是第几个了?真没一个如你意的?梅妈最近常来跟我哭诉,府里的V回蓑都快跑光了,听说还有的宁可三更半夜挑水劈柴,都不想来送饭看你的臭脸。”

  梅妈是滕府的总管,特别的是她是女人。

  “哼!梅妈什么时候多出一根舌头来了?”

  天鸟过干笑。

  “也没什么,我只是见她脸红得可爱,多跟她闲话家常了几句。”他的好人缘通常源自自己的皮相,人长得俊俏也没有不对,他很能自得其乐的。

  “你倒是生冷不忌,我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丫鬟没一个逃得过你的魔掌嘛。”滕不妄的声音叫人头皮发麻。

  天鸟过不自然的接话。“说到贵府的丫鬟,我来的路上倒是看见一个。”

  “我府中的丫鬟何止一个!”滕不妄心一晃,不会是突然窜进他脑海里的那个蠢女人吧?

  “可是那么不起眼的,我看就这么一个。”平凡到还能叫人记住她,也不容易了。没办法,谁叫他就是聪明,过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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