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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总会穿着很美丽的洋装,拿着小红花阳伞,牵着她的小手一同去郊游。

  阳明山上的大花钟,妈妈还曾在那儿拾了一朵落下的花,插在她的鬓角上。

  那时候的妈妈,时髦而温柔,嘴里总爱哼着一首英文歌,旋律深情悦耳,长大之后,她才知道,那首好听的英文歌也有个深情的名字——LoveIsBlue。

  可是在她上高中的那一年,妈妈变了,忙碌的功课压力令她无力察觉母亲因何改变,直到上大学后,昔日温暖的家庭已变得空洞而冷清。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当她知道妈妈和爸爸闹到几乎要离婚,而且家里的生活也越发难过,她毅然决然在大学二年级休学,接下沉重的家计担子,一直到现在。

  唉!她无声叹息。

  “我饿了。”丁母意识到女儿的温情,陡地转过头去,冷着声音道。

  母亲不承认也不接受她的孺慕之情,她仿佛害怕碰触到灵魂深处的骨肉亲情,害怕这种感觉会烫伤了自己。

  紫陌温柔地放开她的手,“我马上去做饭。”

  她走进狭窄的厨房,看着那张年纪不小的饭桌,上头摆着的瓶瓶罐罐全是母亲的药,还有一锅中午吃剩了的猪心炖参须汤,表面凝结了一层油膜。

  她不禁想起中午的那段奇遇。那亲切爽朗的杜家人,引人食欲大开的饭菜,温馨有趣的谈话,还有那个像阳光,笑起来雪白牙齿简直可以去拍广告的男孩……

  她眼神温柔了,心里也荡漾着一股暖意。

  这样的生活是她梦想中的家庭,只可惜她、水远只能在窗外看,怎么也进不去。

  紫陌振作一下精神,挽起袖子打开冰箱,在不多的食物中取出了半棵略微干瘪的大白菜,还有几片鸡肉。

  做个白菜羹,煎几片蒜蓉鸡胸肉,再煮个蛋花汤就好了。

  这个月的薪水还未发下来,她手头上只剩几千块钱,不得不省着些用。

  当锅里的油热了,将白智倒进锅底时,她突然又想念起了杜家嫩嫩的卤鸡翅……

  那种妈妈的味道。

  ☆  ☆  ☆

  杜豫身穿白袍,手戴透明手套,悠然地晃过来。

  助手看着他,手里的拍纸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老板,又一具进来了,是喝农药致死的。”

  杜豫眉头微微一蹙,“因何想不开呢?”

  “不,他是误食农药。”助手摇摇头,“真是悲剧一桩。不过现在的人到底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自杀,这个月已经有好几个喝农药自尽的案子。”

  “世事无常,而且现在的人感情较脆弱,自然动辄想不开。”杜豫微笑,话里不无感慨。“生命无限美好,就算荆棘满布也值得挑战,至少痛痛快快活一辈子,酸甜苦辣都尝过,才不枉人世走一遭了。”

  “如果人人都能够这么想的话,天下就太平了。”助手笑道。 杜豫微微倾身检视着嘴唇发青、表情痛苦扭曲的男人,在鼻端、舌苔以及各处肌肤检查了会儿,登时知道是何种剧毒致命。

  “有机磷类。”他轻叹一声,“巴拉松。” 这种杀虫剂取得容易,一入腹中立成穿肠毒药,虽不会马上死,但是入喉后会产蕈毒样作用,导致呼吸系统和气管收缩,呼吸道分泌过多,意识不清、横膈肌收缩乏力,呼吸和神经中枢系统衰竭,如果不能及时送医洗胃的话,会非常痛苦地死亡。

  “他的家人希望你早点开出死亡证明书,他们好将尸体转送殡仪馆。”

  他挑眉,“这么急?”

  “嗯,而且有点奇怪。”助手沉吟。

  杜豫眸光一闪,“嗯?”

  “是啊,家属好像不怎么伤心,虽然拿条手帕猛拭眼角,可是我总觉得他们没掉什么眼泪。”

  “你怀疑……”

  助手连忙摆手摇头,“没没没,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杜豫拿过他手上的拍纸簿,看着上头的详细资料,“廖天福,男性,三十九岁,有轻微智能障碍,是家中长子……未婚。”

  他微微蹙起了双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突然间,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再次详细检查尸体外观,将衣衫揭开,露出肩胛处。

  果然没错!

  “阿均,告诉上头,这具尸体有问题,我要申请解剖验尸。”他阳光般的笑容一敛,肃然地道。

   唤作“阿均”的助手吓了一跳,不过杜豫在法医学这方面是世界闻名的顶尖高手,只要他看出有什么异样,必定八九不离十,其中藏有玄机。

  “可是老板,他的家属可能不会同意。”死者的家属甚至急急催促他尽快开立死亡证明书,如果不是他极力表明白口己并非杜豫,无权签立死亡诊断证明,恐怕那堆家属早就揪住他的手不放了。

  “不同意?”杜豫锐利的目光落在死者肩胛处,上头赫然有道淡淡的绳痕。“恐怕由不得他们。”

  阿均睁大双眼,惊异地看着那道绳痕,“老板……”

  “他的家属必定是向警方说,因为他有智障,所以不小心喝了杀虫剂,等他们发现时已回天乏术了,是不是?”

  阿均崇拜他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杜豫微撇唇角,眸光无比严肃,“廖天福只有轻微智力障碍,不是白痴,就算白痴也尝得出杀虫剂不好喝,若真是误喝的话,顶多喝一口就立刻甩掉罐子了。而巴拉松虽毒,喝了一口后还是来得及扬声求救的,他起码有半个小时的呼救时间,就算家人不在,他冲出来也来得及惊动左右邻居。资料上来看,廖家住在眷村,邻居屋舍紧密相连,不可能没人发现他的求救。”

  除非他根本没机会求救!

  阿均点点头,“没错。”

  “家属什么时候发现他中毒的?”

  “他们中午回家的时候发现死者陈尸在客厅里,身边还有一罐倾倒的杀虫剂。”阿均同情地望着死者,“他们说早上出门时他还好好的。”

  “可是他身上的尸斑显示死亡时间至少有十几个小时,大约是在昨夜一、两点左右,更详细精准的时间要再相验,但是绝对不可能是今天中午。”杜豫指着尸斑,让阿均俯身仔细看清楚。

  阿均在看到淤凝在肌肤的尸斑后,诧异又出口责地道:“该死,我怎么都没发现?”

  “因为每天的自杀案件太多,如果没有太不合理的情况出现,自然很容易当作是一桩寻常的自杀案件处理。”杜豫取过精良的小仪器,撬开死者的唇齿观察,“快去打电话。”

  “我马上去!”

  “还有,看看这件案子在哪个管辖区,由哪个单位处理,请他们跟我谈谈。”

  “是。”

  法医的职责就是找出真正的死因,让往生者能安息而去,不带任何一丝遗憾和未雪的冤情。

  几天后,各项检验报告都出炉了,死者廖天福果然是在深夜一点半左右遇害,双肩处被绳索系缚,遭人击昏后再灌入巴拉松致死。

  警方根据验尸报告,顺利突破廖家人的心防,侦破了这起兄弟姊妹联合毒害弱智兄长,图谋保险金的案子。

  由于杜豫的明察秋毫,才能侦破这桩弑兄案,他再次接受上级单位的表扬,还有媒体记者的争相采访——

  “请问杜法医,你是依据哪些线索而怀疑这桩自杀案件另有阴谋的呢?”一位资深记者抢先发问。

  “死者就是最大的人证,尸体便是最大的物证。”杜豫微笑,沉声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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