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我一定会那样做,我一定骂得让他们下辈子宁可当狗,也不肯当人,我一定要买通管道,亲脚踩着他们的胸口--用钉鞋踩喔!叫他们大声跟我说对不起,我还要押他们到父亲坟上祭拜忏悔……”
这么凶恶?“提醒我,这辈子都不要得罪你。”
他收紧双臂,嗅闻她的发香,仿佛这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为什么不?所有的复仇戏码都是这样演的,不是吗?”
“复仇是个枷锁,一旦我达到这个目的,枷锁就解开了。”
在复仇烈焰中并不好过,体内像有一根弦,随着岁月流逝愈绷愈紧,每次想到父亲都是一身冷汗,深怕自己达不到目标。
“这个枷锁已经囚禁了我十几年,让我尝到痛苦难当的滋味,我不打算一辈子活在这种痛苦之中。”
她的不满少了一点点,小脑袋主动在他颈窝里摩挲。
“正义得胜,邪恶惨败,于是你就过起自己的生活。”
“没错,二奶奶当初投资我,只有两个条件,一个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另一个是,一旦复仇成功,就必须把它抛到脑后,去过自己的生活。”
她懂了,唯有如此,才能让被扭曲的生命回到常轨。
“复仇成功,只是让我们一家重生,让我父亲在九泉之下安息,如此而已。”
“但……怎么只有这样?”她还是有一点懊恼,总觉得不够痛快。
“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的复仇太平淡无味了吗?”她有时还挺讲究戏剧效果的。
“我相信对对方来说,就像坐了一列最恐怖的云霄飞车,惊险刺激。”
晴艳想了想。“对了,你没有把那种情绪宣泄出来。”难怪之前总是对她阴阳怪气的。“如果你有的话,就不会带我挥着大铁锤,去打垮那座别墅。”
“我只想跟特别的人,一起把那里毁掉。”不可讳言,那是最后一个梦魇。
她算是“特别的人”?晴艳脸一红,在心里偷偷愉快,却不想主动问起,免得他又说出那种坏坏的话,害她无力招架。
“你想在那里盖一个新家吗?把二奶奶、你母亲一起接过去?”
“不,她们住惯了乡下,这里空气好,二奶奶不希望搬走,至于我母亲……”卫展翼遥望星空。“我不认为她想回到繁华世界。”
“你不想让她接受治疗吗?”
“她治疗过了,效果很不好。现实太残酷,她是个从小没吃过苦的大小姐,已经完全缩到她的保护壳里去了。”
“那……那块地放着要做什么?”她委实很好奇。
他的表情显得很神秘。“我想过最阴毒的点子。”
“说说看、说说看。”千万别再让她失望啊!
“盖灵骨塔,广纳各地冤魂。”
她呆了一下。“……哇,你真的没让我失望耶!”
“吓到了?”
“也不是,只是有点惊讶。”如果他愿意,耍狠段数可以比她高好几级!
“那是在最愤怒的时候做的打算。”
“他们在你父亲去世的地方,过着快乐的日子,连一点愧疚都没有,如果把那栋房子摧毁,改建灵骨塔,想必他们知道后,一定会毛骨悚然。”晴艳愈讲愈激动,愈讲愈像有那么回事。“最好是他们死了以后,也把他们的骨灰放在那里,那么爱开Party就让他们以后开个够……”
他打断她的滔滔不绝。“不,我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她又一呆。“你不觉得这个点子不错吗?兼具惊吓效果耶!”
“那栋别墅是我父亲迎娶母亲时,特别请人建造的,他们在那里有很美好的回忆,对我们三兄妹也是。虽然它与我们最后的交集点,是个悲伤的句号,但就冲着这一点,我不会把它变成阴气汇集的地方。”
她细细听着,说不动容是骗人的。他再次以深沉的温柔,抚平了她躁动的心。
她嘟着嘴。不公平!为什么他对谁都那么宽怀,唯独对她霸道又强势?
“那你要拿那块地来做什么?”她虽然不情愿问,但还是想知道。
“安养中心,让像我母亲这样的人,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晴艳心中有一圈又一圈奇异的感受。他们的个性真的很不同,他想得深,她想得浅;他深谋远虑、通盘考量,她爱逞一时之快,泄一时怒气。
但是,她爱他。
听了他内心剖白,她的心情跟着起起落落,她再不能对自己说谎,告诉自己,他对她毫无任何意义。她爱卫展翼,爱他一路走来,谨慎敏捷:爱他不陷于复仇的窠臼;爱他目光远大,就像鹰一样,在天空盘旋,没有什么逃得过他的目光。
她想要跟他比翼双飞,展翅在他的身边,拥有他有的气度、他有的目光、他有的一切一切。她想要当一个站在他身边,也丝毫不逊色的女人。
他也爱她,但如果她没有长进,得到这样的女人,只是辱没了他而已。
他们悄悄地环拥着,享受片刻的宁馨。
“卫展翼?”
“嗯?”他把下巴顶在她的头顶。
“你告诉我的这些事,我可以写成专访吗?”
她不是想抢独家,只是想让全世界知道,他是一个有深度的男人。虽然他都说了跟那些女人没什么,但她就是下意识地想要洗脱他的花名。
他沉默了一下。“如果你想写的话,那就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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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进到屋里,刚好九点整。
二奶奶关掉电视,从藤椅上颤巍巍地起身。
“早点洗澡、早点去睡觉。”她看了晴艳的肩膀一眼。“你身上有伤口,小心不要碰到水,不然又会化脓。展翼,你帮帮她。”
二奶奶拉起布帘,摸摸索索地走回她房里去。
洗澡?!她呻吟一声。她忘记了,她根本没办法一个人洗澡!
“走吧!去洗澎澎。”他抿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干笑。“今天天气还凉,我、我先不洗澡。”
“之前几天也很凉,你天天拜托你二姊过来帮你沐浴。”
“那是因为有我二姊在啊!”她理直气壮。
“我也在啊!”他更理直气壮。
她要翻脸啰!“卫展翼,如果你以为我会让你随心所欲,那你就错了。”
他一脸无辜。“我没有想要‘随心所欲’,我只是想善尽绅士的风度,帮忙落难的淑女洗澡而已。”
“你会长针眼!”她哇哇大叫。
“我甘愿为你牺牲。”他打横抱起她。“来吧!不洗澡的女生是臭娃娃。”
“放开我,你快点放开我啦!”
她双腿乱蹬,快要翻到地上的时候,又连忙搂住他的脖子。
他可以稳住不“翻车”,但她的肩膀可承受不起激烈动作,疼得她直抽气。
“别乱动,伤口要是裂开,到最近的医院,至少也要开上三个小时的车。”
“你放开我就没事了。”她用力戳他的胸膛。
“不放,你以为我会放过这种好差事?”
“我回去再……”
“我们要住三天两夜,你确定一直不洗澡?”他嫌恶地抽抽鼻子。
她陷入很痛苦的挣扎。
她挣扎她的,他轻轻松松地抱她走出厨房后门。在二奶奶的屋侧,他又搭建三栋砖造房屋,摆饰虽然朴拙,但要用到的现代设备,一应俱全。
他把她抱进客房里,放在床边,她的行李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拿进来了。
“你拿一下换洗衣物,我一会儿过来。”听他说得好像搞定了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