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那两个臭丫头终于走了!玉兰心下暗自窃喜。就这么几分能耐也敢跟人斗,现下看谁斗赢了谁!
一直被洛无天强行压抑的怒潮在他的血管里不停滚沸,再也隐藏不住了!
他扬掌一挥,平地骤然卷起一阵狂风,满院子结着红绸巾的聘礼霎时被掀翻,许多金银器皿被风吹出墙去,酒坛砸在白墙上,碎了一地,浓烈的酒香四溢。突来的狂风吓得婢女们惊叫连连,纷纷散开,仆役们仓皇地护住洛夫人躲避怪风。
洛无天倏地转身回房,经过呆若木鸡的裱画匠时,他怀中抱着的两幅画像突然被虚空中袭来的巨手夺走似地疾掠向半空,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重重坠地,两幅画框碎成了四片。
裱画匠吓得没命奔逃,洛夫人和仆役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发生的惨象──散乱的彩缎布疋、流淌一地的美酒、飞散的糕果碎屑,满目疮痍。
众人震讶地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刚才那阵激烈的狂风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猜想得到蓄意毁坏这一切的人会是洛无天。
洛无天回到院落,当他从花圃前走过,满庭院的花霎时纷纷绽放,极尽所能地献出最甜美浓郁的芬芳。
一进屋,洛无天发泄似地狠狠甩上门,觉得体内的怒火仍然没有释放完,他双掌一挥,屋内所有开启的窗扇全部轰地一声关上,风劲扫过那条系在门与床帐间的五彩绳,鲜艳的流苏微微飘动着。
他的心口掠过一阵刺痛。
无梦,这样的我真令你觉得可怕吗?
五彩绳幽幽静止了,仿佛无言地望着他。他的心情痛苦而狂乱,也许他不该太早让她知道他的异能。凡人可以接受他的聋哑,但却不能接受他拥有读人心的异能,这点竟连无梦也不例外。光是他能够用心音与她沟通都令她感到可怕了,倘若让她知道他所拥有的神力时,又将会如何看他?
他以为她是与众不同的,以为与她已经是心灵相契了,他相信她必能接受他的一切。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的反应强烈地刺伤了他,她竟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他是什么令人恐惧的妖魔。
难道,她宁可什么也不知道吗?也许……他根本什么也不该让她知道。
他怔怔地盯着那条五彩绳,内心渴望着它能晃动一下,这种焦灼和渴盼的心情他从未有过。
无梦是单纯的。她的身世单纯、心思单纯,她对他的感情,也是单纯到近乎愚蠢的。而令他倾心动情的,又正是她的单纯。
他与单纯的无梦不同,他是持国天多罗咤的转世凡身,当封印解开后,他清楚地知道他这一世必须守护的对象是天下芸芸苍生。再过两个月,当今圣上将宣他入朝,他所肩负的责任,她能明白吗?若是不能,她便不是他此生的梦,他只能放手让她走。
他怔然独坐着,周遭是一片静默的死寂。
这样的静寂他早就是习惯的了,但是没见到无梦在他身边出现的寂寞,竟让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悲哀。
瞥见桌案上“梦上天”的书册,他情不自禁地一页页翻开来,朴拙的字迹立刻跃入他眼底──
“无梦,你的字太丑了,要多加练习。”
“无天,你应该说这本册子做得很漂亮才对。”
……
“多大夫?”
“他叫多罗咤。”
‘多罗什么?’
“那个字与栅栏的栅同音。”
想起与无梦生活上相处的点点滴滴,再看到他所写下的“洛无梦”三个字,他的心头紧紧一缩,蓦地将书册合起来,丢在一旁,起身打开门来到院中。
满院的鲜花争奇斗艳,因他刻意释放出神力而开得灿烂癫狂,在寂然中静静怒放。
迷离无形的花香扑鼻而来,他深深嗅着令人迷醉的甜香,尝试着从这一刻开始忘记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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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两银子就要赎走那些丫头,你的钱会不会太大了些呀!”赵大爷掀眉瞪眼地冲着无梦喊道,“我这“倚红楼”里的损失可不是五百两银子就能摆平的!再说了,上回你身边那个臭小子捏断我的肩骨,这笔帐本大爷还没好好跟你算呢!”
无梦眼神轻蔑地回瞪赵大爷,在她身后则躲着畏畏缩缩的晨星。
“我全部财产就这么多了。赵大爷,你绑来的那些丫头只有十一、二岁,最大的也才十四岁,这么小的孩子,对你‘倚红楼’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吧?”既然敢进“倚红楼”来要人,无梦除了豁出去也没其他的法子了。“别以为她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就可以随便绑人了,告到官府去你也一样有罪。”
赵大爷捧着裹上伤布的手臂哈哈大笑。
“无梦姑娘,你大概是没打听清楚吧?要是没有官府包庇,我赵大爷能在这儿开‘倚红楼’吗?以前养你们‘育婴堂’的刘大人和张大人都已经辞官回乡了,你们‘育婴堂’早就没了靠山!这年头世道乱糟糟的,你以为还有谁管得了你们‘育婴堂’的事!”
无梦握紧了湿冷的手心。
“那你明说好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她们走?”
“好,你想谈条件,我就认真跟你谈。”赵大爷眯起双眼上上下下打量她。“我赵大爷并不是地痞流氓,要不是晨星偷逃,你的朋友又弄伤我,也不会把我惹毛了,非得把‘育婴堂’掀翻不可。反正我从你冯姑姑那里已经得了些银子,这五百两我可以不要,不过你跟晨星得留下来,如果你同意了,我立刻放那些丫头走。”
无梦的心一阵急跳,知道这是赵大爷愿意给的“最大恩惠”了。
“赵大爷,晨星爱哭得很,会给你‘倚红楼’招来晦气的。不如这样好了,只要你放晨星跟那些丫头们走,我便心甘情愿留下来。”她面无表情地与赵大爷对视。
“无梦,你在说什么呀!要留当然是我留,怎么可以只留你一个人下来?”晨星着急地跳脚。
“你真的心甘情愿?”赵大爷半信半疑地盯着无梦。
“是。”无梦眼神坚定。
“我得先问清楚了,你可还是处子之身?”赵大爷直截了当地问。
“我当然是。”无梦不自禁地红了脸。
“好,能待在‘倚红楼’的姑娘最要紧的就是心甘情颐,像晨星那样哭哭啼啼又成天想逃的也麻烦,咱们这桩买卖就这样成交了!”
“无梦!”晨星震惊地大喊。
“别说了。”无梦深深地看着她。“把开阳和摇光她们带走,‘育婴堂’就别回去了,你找个地方带她们住下来,好好照顾她们。”
晨星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去去去,别在我‘倚红楼’里哭哭啼啼的!”赵大爷啐了一口,回头朝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艳姑娘使了个眼色。
“跟我来吧。”那姑娘立刻上前牵起无梦的手。“好一个俏生生的小美人,打扮起来一定艳冠群芳呢!我的名字叫牡丹,以后你可以叫我牡丹姊。”
“无梦!”晨星朝她离去的背影哭喊着。
“快走吧。”无梦回眸,给了她一个淡淡的苦笑。
随着牡丹姑娘来到“倚红楼”的二楼,她坚持留在窗旁看着楼下的动静,直到确定晨星把开阳那几个丫头全部带离“倚红楼”以后,她才倚着窗幽幽叹口气。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呢。”牡丹蹙眉审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