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下半夜他便回到书房,整理自己紊乱的思绪。
他知道这样做会更伤蝶儿的心,但燕姬的心他一定要紧抓住才行,唯有燕姬死心塌地,他的计划才能付诸实行。只是没料到燕姬会得寸进尺,没经过他的允许便擅自进入内院,使蝶儿情绪加倍失控。
冷蝶坐在铜镜前,梳理自己散乱的发丝。
“你为什么打她?”
“她来找我示威,那是她自讨的。”她正眼未瞧项封魂,轻轻将金钗插回梳好的流苏髻上。
“你该晓得分寸。”
“我只晓得我的男人被抢了。”
“你不知道的妒妇的行为已让你变得丑恶了吗?”项封魂烦躁地看着她。
“我捍卫我爱的权利何错之有?我不与他人共享夫君又有何不对?”冷蝶起身正对着他,反驳他错误的指责。
“你还求什么?!你有了项家堡堡主的宠爱尚嫌不够?”
“求什么?!我求专宠!”她求的正是他给不起的专一。
“你别这么任性。”项封魂被激得板起脸来,愠恼着冷蝶的不分轻重。
“别的女人之于你当真这么重要?”
“你看不出我心里的人是你吗?”项封魂拍着桌案,虽然力道不是很大,但也发出了相当的音量。
“那燕姬又算什么?!我不相信你的虚情假意!”她学着他拍桌,不愿意退让半步。
项封魂心中冷笑。
燕姬?要不是他想以燕姬代替蝶儿,把她派去大皇子身边,他何需费心紧抓住燕姬对自己的迷恋,要不是他的私心不想放开蝶儿,又怎么会造成今日她对他的百般误会?!
难道还要他大声说出:“是的,因为我自私自利,为了保全你,不惜利用别的女人的感情,让燕姬取代你去服侍大皇子,对于燕姬,我才是真正的虚情假意!”
“说不出话来了吧?”他的沉默令她心冷,莫非他真是舍不得燕姬?
“蝶儿,别胡闹了好不好,以你项家堡未来主母的身分,根本不用担心其他人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他不能说出来,就算再愤怒也不能将自己的计划打乱,他已经为蝶儿破坏过一次了。
听到这句话由项封魂口中说出,她瞬间一阵鼻酸。
他选择用项夫人的身分来安抚她,而不是选择离开其他女人。他封她为后宫之首,然后让她替他治理后宫?她觉得好可笑……好可悲……
她不稀罕头衔,她要的是与她誓守一生、只爱她一人的项封魂。
“身分?我要这虚名何用……哼哼!真是感谢项堡主的隆恩……”冷蝶斜看向上方,硬是不让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落下来。
看着她的模样,项封魂心里更是难受,可他不能在此时给她承诺安抚她,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他依然得宠爱燕姬,直到将她送往凤翔身边。
如果蝶儿愿意相信他,那么铲除大皇子之后,他们便能成亲,过着双宿双栖的日子。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你别挑战我……”
“我不需要你的让步!”冷蝶摇头,凝视着面前这个她深深爱着的项封魂。
她垂下头,已经控制不了眼中的泪珠了。
“既然你不珍惜我对你的感情……我又何必紧紧纠缠着你不放。”她想透了,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走……我要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项封魂捉住冷蝶单薄的双肩。她要离开他?她敢说要离开他?!
冷蝶双手握上项封魂的双腕,狠狠向下一甩——
“放过我吧!嫉妒之火已将我烧得体无完肤,毁去了我美丽的容貌……”她忍不住掉了一滴泪。“我已经无法一心一意在你身上了。”
他不能接受。“不行!我不许你走!不许你离开我身边!”
伤害她的同时,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挣扎呢?
为什么她不能明白他的苦衷,只要再过一阵子就行了,等燕姬离开,他自然会对她说明原因。
“既然我已经不放过自己,你又何苦再折磨我?”冷蝶泪流满颊,泫然眼中翻搅着他的身影。
“你是在向我示威,认为我会屈服你的要胁?”项封魂瞪着她,试图从她的神情里得知她只是在闹脾气。
“不,我是真心要走。”
她的答案令项封魂心口狠狠抽紧,如果她是铁了心的话,他也不愿再留她。
“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就放你走!”
冷蝶静默,痴痴望着梁上垂挂的白玉鸳鸯佩;他亲手挂上,象征不离不弃的鸳鸯玉佩。
良久,她低声的开口——
“宁为石中泉,不为瓦上霜。”字字代表着心死,她不愿与任何人共享项封魂,与其短暂的拥有,不如彻彻底底断绝爱恋,不再为情神伤。
项封魂盯着不再说话的冷蝶,仔细地看着她心意已决的面容。“好、好一个‘宁为石中泉,不为瓦上霜’。”
“我不要稍纵即逝的爱恋,我要的专一你给不起。”
“你就舍得?”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我美,总有人比我更美、更教你流连……”
项封魂打断她的话。“够了!不用跟我谈道理。”
他怒极反笑,阴鹅的眼中再度出现了复杂的情绪。“你要骨气,我就给你骨气。你可以离开,从此,不用再回来。”
他被激得失去理性,决定让她离开。既然她想走,他就让她走。
“欠你的,我归还给你。”冷蝶自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五百两,赎回我的自由。”这是她经年累月揽下来的,里头还包含了几年来项封魂送给她的各种珍奇首饰。
项封魂不敢相信地看着桌面上的盒子。
她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居然要将这一切还给他?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待在他身边?
钱,可以偿,情,又怎么能偿?
“好……很好。”项封魂咽下一口苦涩,手指着项家堡大门方向,眯起眼,收起他的不舍。“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离开项家堡的大门,你就永远与这里没有关系。”
第八章
“她真的那样说?”
项封魂坐在书房里,听着项仁报告今日“凤来仪”所发生的事情。
“是。”项仁陈述着冷蝶如何大发雷霆,使长鞭将陈、王两位老爷给一脚踹下水中,又如何大声的说自己与项家堡毫无牵连。
“很好。”他唇角轻轻扬起,浅浅地露出证赏的字眼。
不愧是他的蝶儿,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改脾性,依然清楚明白地要与他划清界线。
“堡主……”项仁欲言又止。
“嗯?”项封魂敛下冷蝶的倩影,抬起头看着有话想说的项仁。
“三年了,您还是不将蝶夫人接回来吗?”
接回来?项仁这句话问进了项封魂的心坎深处。他顿了一下,迟疑片刻才缓缓回答:“时候末到。”
“时候未到?可是您为蝶夫人做了那么多……”他不懂,明明堡主暗地里处处帮助蝶夫人,偏偏又不摆明儿说。
凭着项家堡的护持,蝶夫人与堡主可能的暧昧关系早在暗地里被传遍,虽然还没人猜中事实,但流言的精彩性更远超过真实性,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有人传过。
既然如此,为何堡主不出面澄清呢?
“项仁,你变得多话了。”
“奴才失言。”项仁惊觉自己的多嘴,连忙向项封魂请罪。
“下去吧。”项封魂并无责备他之意,只示意让他退下。
“是。”项仁关上书房门扉,不敢多言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