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过去可是做少奶奶啊,红屏相信她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瞧!我真是个大善人,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那个小蹄子。”红屏自吹自擂,得意洋洋地道:“她真该为此跪下来给我磕上十个八个头哩!”
红屏浑然不觉她的刁蛮自大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带着兴奋的心情匆匆出府,赶往朱老爹住的醉云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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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与馒头铺紧邻的老旧大门前,红屏突然多了个心眼,她特意先绕进朱老爹的馒头铺,先背转身子努力挤出两滴眼泪,然后哭泣地走进去。
朱老爹正使劲揉着雪白的面团,满布皱纹的脸上汗水滑落,双手还是不断地用力揉打着面团。
红屏嫌恶地看着他这副穷酸样,啧啧,汗都掉进面团里去了,脏不脏啊?
“爷爷。”她刻意离面台远一点,免得新裁的衣裳给弄脏了。
朱老爹猛地抬起头,一脸惊喜,“红屏?乖孙女儿,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你外公还逼着你非得成亲不可吗?婚事谈得怎么样了?”
红屏眼圈一红,“爷爷,你一定要帮我。”
朱老爹心疼得要命,再也顾不得亲家之间的和气了,气咻咻地抡起手臂道:“好,我这就去跟刘老头理论……”
“不不,爷爷,你这样是没用的,我外公已经铁了心要我嫁进甄家,就算是天王老子来劝也劝不动的。”红屏偷偷觑了一眼隔窗那一头,突然转移话题问:“爷爷……你那个房客在吗?”
“你说洁儿丫头?她一早就撑船上工去了。”一提到玉洁,朱老爹忍不住怜惜地摇摇头道:“她真是个好孩子,既勤劳又吃得苦,只可怜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娃,命运待她未免太苛也太坏了。”
“爷爷……”红屏吞吞吐吐地说着,“我瞧那位梅姑娘真的很可怜,她这样一天撑船下来能赚几文钱?而且年纪轻轻的,就要这样撑船撑一辈子吗?”
朱老爹感叹一声,“爷爷也很想帮她的忙,可是她很有骨气,任凭我说破了嘴也不肯接受帮助,还直说我替她做的已经太多了,真是个可人意的丫头啊。”
红屏见他对玉洁百般称赞怜惜,忍不住醋意翻腾,她冷冷地道:“爷爷,你是不是只拿她当孙女儿看待,却不要我这个亲生孙女了?”
朱老爹吓了一跳,急忙道:“怎么会呢?你千万别多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两个都疼啊。”
“可我是你的嫡亲孙女儿,你应该多疼我一些才是吧?”红屏控制不住狭窄的器量,小气巴拉地计较道:“爷爷,你是不是搞错啦?”
朱老爹搓着手,慌张地道:“是啊、是啊,爷爷当然是最疼你了,红屏,你千万别多心。”
“那好。”红屏打蛇随棍上,“爷爷,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一来可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二来可以帮助那位梅姑娘脱离这种贫困的生活,你肯不肯帮我呢?”
朱老爹一怔,讷讷地道:“两全其美的法子……你是说……”
她满眼发亮,热切地倾身向前,也顾不得身上的衣裳沾着了面粉。“你可否请梅姑娘代我嫁到甄家?这样一来,她得了荣华富贵,我也得了自由。你说,这是不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朱老爹愣住了,“可是……可是要她代嫁……对方是甄家啊,那个性格火爆、打死前妻的甄少爷,我怎么可以让洁儿……”
“那你就舍得让我去给甄少爷打死吗?”红屏哭了起来,拚命在他身上扭着、闹着。“爷爷,我不管,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可是你的嫡嫡亲孙女儿,万一我给人打死了,咱们朱家可就断后了……”
朱老爹被她哭得肝肠寸断,一颗心都快碎了,老泪涟涟地道:“我的好孙女儿,我的好红屏……你这样说是要碎了爷爷的心吗?你明知道爷爷舍不得我的宝贝孙女受委屈、受伤害,可是……可是要洁儿代嫁,这……”
红屏见老人心念已有几分松动,她换了个语气和说法继续说服,“爷爷,这你就不用太操心了,甄家少爷或许会看在人言可畏上,不敢再这么大胆揪打妻子至死,再说他们甄家还有老爷子在,总不可能太离谱吧?而且我瞧梅姑娘是大富大贵相,我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这次就是她翻身的好机会呢。”
朱老爹被她的如簧之舌鼓动得有些动摇了,“你说得也有道理,那这样也不算是害她吧?”
无论如何,血浓于水,朱老爹在最后关头还是选择了站在亲生孙女这边。
只不过他依旧忍不住欺瞒自己的良心,说服自己这么做并不算自私,他也是为了洁儿好啊。
红屏眼看朱老爹已经完全被她说服了,欢喜得心花朵朵开。“是啊,这怎么是害她呢?这可是帮她啊,让她有机会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别再吃苦受罪了。”
“只是……怕她不愿意。”朱老爹迟疑地道。
毕竟甄家少爷的“威名远播”,简直到了人听人惊的地步,洁儿虽然是哑子,但可不是聋子啊。
“怎么会不愿意呢?爷爷,你待她这么好,就跟她说这是她报恩的机会,我相信以梅姑娘的深明大义,她一定能够体会爷爷的一片苦心。”红屏自欺欺人地劝说着。
朱老爹至此已经再无迟疑,他看着孙女儿破涕为笑,灿烂兴奋的表情,爱孙心切的他早就被浓浓的舐犊之情给淹没了,再也顾不得其他。
“好,爷爷今晚就替你说去。”他疼爱地抚摸着红屏的头。
红屏大喜若狂,也无暇去嫌弃他沾满面粉的双手了。
“爷爷,我想这件事要瞒着我外公才是,否则他绝对不会愿意的。”她突然想到这一点,紧张地叮咛。
“可是这样洁儿怎么有法子代替你嫁……”
她飞快地转着念头,兴匆匆地道:“嗯,打从我家到甄府的路上,中途会经过月老祠,你带着梅姑娘在里头等我,我让花轿在那儿停一下,假意要休息,然后我会遣走媒婆和喜娘们,梅姑娘可以趁这个机会跟我换过衣裳,然后代我坐上花轿嫁进甄府,这样就大功告戍了。”
朱老爹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可是回门怎么办呢?还有,你应该会有陪嫁的丫头吧,那些丫头肯替你遮掩吗?再说你又要躲到哪里去?难不成就要这样隐瞒你外公和爹娘一辈子?”
红屏昂起下巴,固执地道:“我不管,船到桥头自然直,外公急着要跟甄家攀上亲家,我猜他贪得无非是甄府钜额的聘金和庞大的势力,只要能达到目的,他是不会介意对方娶的是我还是个假新娘,我猜,到最后他不答应不接受也不行,自然就会闭上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朱老爹看着孙女儿那副自大自我的嘴脸,不禁打了个寒颤。不不,红屏并不是自私也不坏,她只是给吓坏了,这才想尽办法要逃脱这一切。
他的心又软了,叹了一口气,“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只是对洁儿,他始终觉得深深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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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关的亦善居里,竹风摇曳,清香徐徐。
只不过他的心情却有些沉重,他无奈地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缓缓啜饮着香茶,年老却依旧精神奕奕的父亲。
“爹,我不想续弦。”他明白的表示。
“阿关,爹的年纪也大了,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你成家生子,觅得一佳偶白首偕老。”甄老爷缓缓放下茶杯,真挚地看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