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点办法的人都知道,昀鸿电子王国的董事长伍训有个拥有预知能力的女儿,通常是特定人士才被获准见她,得到她的建言,而且代价不便宜。为了听一、两句短短的预言,可得要有散尽千金的心理准备!
男人觑着他那只表示友善的手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伸手握了一下。
胡澧继续端着不变的笑容,也握起薇泛的手,慎重地道谢,眼镜后的双眸却闪过一些什么。“伍小姐,十分感谢您在这种非常时期,不顾‘安达’与令尊之间的嫌隙,特地前来对我们伸出援手,胡某感激不尽!”
“你不必这么客气,我只不过是来尽通知的义务罢了。”不习惯跟陌生人做太过亲密的接触,薇泛全身不自在,隐忍着把那只手甩开的冲动。
一旁,成为“邵宇凡”的男人瞪着两人大大方方交握的手,冷淡表情有刹那的扭曲。女子就应该安安分分地待在闺房中缝补刺绣,而不是出来抛头露面,更何况还把纤纤柔荑让一个不是未来夫婿的陌生男子紧握不放!
敏锐地察觉到“老板”的不对劲,胡澧很快地松手,但仍旧冲着她扬起满脸的温和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特助的笑脸看来虽然诚恳无害,但薇泛却老觉得有股恶寒打从脚底板窜上来。
“既然你们都能明白,我也该走了。”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僵硬地说些客套话就要离开,不料胡澧的动作比她更快。
“伍小姐请等一下!”他推推滑落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冲着她温和地笑道:“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不会耽误伍小姐太多时间,请您务必拨冗听一下。”
“……什么事?”薇泛极不甘愿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
“我知道这个要求是过分了一点,不过相信以伍小姐的能力而言,绝对只是举手之劳……”有求于人之前,先给对方扣顶高帽子,这招一直都是胡澧的强项,也总是让他无往不利。
“到底是什么事?!”薇泛有点不耐烦想走人了。尤其在看到旁边那个高傲男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后,她更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天大的诡计在等着自己跳进去。
胡澧搓着双手,满脸都是笑。“是这样的,可否请您负责担任教导邵先生?您知道的,如果总裁忽然消失,大家可能会有所怀疑,所以我会放出总裁在台湾发生车祸,受了重伤的消息以争取时间。但在邵先生开始对新身分上手之前,我必须帮他处理公司所有工作,可能拨不出时间……”
她连忙打断胡澧的滔滔不绝,丝毫不给他推托责任的机会。
“你们公司没有其他人才了吗?”如果没有,从外头聘请优秀的师资来教他也是办法啊!她相信以那个高傲男人好面子的程度,在一年以内熟悉“邵宇凡”的一切,应该不是太艰难的任务。
“我以为这件事情应该要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吗?”胡澧一副好抱歉地望着她,脸上满是遗憾。
那也不能病急乱投医,找她充数啊!薇泛第一次尝到瞠目结舌、无话可说的挫败感,忍不住深深后悔刚才不该让伶牙俐齿的秘书待在门外,现在自己被这个狐狸特助欺负了,却一点回嘴的能力也没有!
“我父亲会不高兴的,很抱歉我帮不上忙。”好不容易,她终于从一团浆糊的脑袋里挖出一个自认完美的借口。
这的确是事实,父亲不可能放任她成天往敌人的家里跑。更何况,她自己都想离这男人越远越好了,怎么可能会答应?!
“咦?这真是太奇怪了……”胡澧露出好吃惊的表情。“伍小姐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吧?难道您要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还要经过令尊的同意吗?”
薇泛愣了愣,没想到他还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她的一切行动都得经过父亲的同意,不过一旦被人这么大剌剌地挑出来讲,一股自尊受损的恼火便窜上她的心头。
不行不行,伍薇泛,你千万不能中了这只狐狸的激将法!她在心里安抚自己,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冰冷表情,正要再次开口坚决且明白地拒绝胡澧时,眼角余光却忽然瞥到一旁那沉默已久的男人。
“邵宇凡”一派悠闲地坐在单人沙发里,一脸“要这种无知的小女生教他这堂堂大将军,他还倒不如去投湖”的轻蔑表情。
跩什么?!他以为她没有本事治他吗?他最好开始祈祷自己不要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否则,她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因为恼羞成怒,薇泛不假思索地冷冷道:“好,我答应!”也没忘记要给高傲男人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面对她的挑衅,男人只是挑了挑好看的剑眉,不发一语。
“那真是太好了──”胡澧绽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几乎是在她允诺的同时就拿出名片写下邵宇凡的公寓地址,简直就像早有预谋。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请伍小姐下个星期到总裁的公寓来,我会先行准备适当的资料,您只要……”他开始滔滔不绝地交代一些细节。
然而,薇泛的心思都摆在对手的身上,以致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有道谲光飞快地闪过男子那隐藏在镜片后的眸中……
第二章
夜晚,偌大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中年男人背着手,桧木书桌旁的艺术立灯将他身影拖得长长地,映在藏书量惊人的巨大书柜上,那扭曲的形状和大小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昨天和今天整整两天的时间,你都到哪里去了?”中年男子沉声问道,依旧面对书柜没有回头,但话里的威严与气势却不因此削减半分。
“……去探望一个朋友。”薇泛向来不擅长说谎,尤其对方又是她从小最畏惧的父亲,只好选择最接近的事实回答。
中年男子──昀鸿电子集团的创办人伍训──忽地转过头,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跟安达的总裁变成好朋友了?我才出国三天,你倒是变出不少花样来了,啊?”
她低下头,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事实上,就算是刻意隐瞒,她的行踪也早晚会暴露在父亲的眼前,这也是她的贴身秘书──琼安受雇的理由。
“要耍心机,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最好不要跟我玩什么把戏!”伍训凶狠阴鸷地斥责她,把亲生女儿当作商场敌手般对付。“你不要忘了,我养你二十几年,供你吃住、让你衣食无虞,只不过要你一个月见见几个人,说上几句话罢了,你应该要感恩才是!我帮你挑选的,才是真正应该见面的人。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有的!”
我不是你的玩偶或宠物!我自己的未来,由我自己决定!薇泛咬着下唇,握紧双拳,压下满腹的反抗。
自从父亲发现她有预言的能力后,她的生活就处处受到限制──
为了将她囚禁在家里,伍训甚至擅自帮她办退学,改请一流的家庭教师一对一地教授她所有知识。而那一年,她不过才国小四年级,父亲便硬逼着她和老师、好友分开,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伍家空荡荡的大房子。
没有父亲的首肯,她连踏出家门、到花园赏花都有困难,更不能随意离开琼安的视线。无论她走到哪里,永远都有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