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她几乎早已淡忘了老人的面孔,为何老人会在众多后辈中选择了她?她甚至记不得和老太太交谈过,这太诡异了!
“为什么?”她一箩筐的问号却只能问出这三个字。
“没有人知道。”他耸肩。“她行事一向怪异,她若不想说,你也得不到答案。但她调查过你倒是真的,大概你是最符合她心中的好媳妇的人选吧。”
童年时她老是怯生生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很难让人忘怀,可能是老人家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深入记亿。
“不过,这不是重点,对我而言,和谁结婚都一样,这个婚姻最多只会维持一年,从此我们各不相干,这是我父母私下与我的协议。”
“什么意思?”她愈听愈迷糊,有钱人果然作风另类。
他一手托腮,沉默良久。“既然我们即将在同一条船上,那我就实话实说,盛氏旗下的集团,早已摇摇欲坠,原因很多,主要是股东派系很多,互相倾轧,我父亲信任的一些手下又被对手买通,加上最近推出的许多销售案惨败,之前扩充过快的弊病都陆续的出现了。我父亲虽然有心兴利除弊,进行人事改革,但这只能解决一部分的问题,最严重的亏损问题才是要害,所以盛氏需要庞大的金援,银行疏困那条路已经行不通,能够在短时间内不需任何担保质押又能提供足够支持的,就只有姨婆了。”
她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所有的迷雾逐渐散去,得到了一个概廓。“老太太答应你父亲了,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我们结婚?”
“不单如此,她希望在有生之年看着我们结婚生子,开枝散叶。”
“她——疯得还不轻!”她困难的吞咽干涩的喉咙,看向吧台角落的冰柜,又想再开一瓶啤酒了。
他两手左右一摊,道:“我父亲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给他二十亿解决眼前的问题,叫我娶一头狒狒回家他恐怕也不会太介意。当然,他也不是那么不顾父子之情的,他毫不考虑地替我答应这个条件,也是因老太太恐怕不久人世了,这个婚姻的有效期不会超过一年,届时我要恢复自由身不是问题。”
“你们……这是欺骗……”她倏地站起来,无法想象自己要加入这一场尔虞我诈的骗局中。“我不能做这种事!”
“哦?你确定?”他眉一扬,走向她。“你父亲,能让你选择吗?”
“你……”她指着他,手指在抖动。“你……”
“别讶异,要娶你,总是要多了解你们家的近况。”他握住她的手指,裹住了她的颤动。“这桩婚姻,同时解决了我们两家的问题,除了暂时的身分变更,我们可以保有各自的私人生活,互不干涉。当然喽,在姨婆看得到的范围内,我们仍得扮演好夫妻的角色,不能令她起疑,否则她尊口一开,盛氏马上就消失了。此外,婚姻存续期间,有损盛家名誉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这一点,我相信你做得到;至于婚姻结束,对一个女孩子名誉多少有点影响,所以,盛家决定事后给你一笔钱补偿。”
他松开她的手,走到客厅左侧的房间内,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张纸,他微笑地送到她手上。“这是保障你我权益的合约,是经过律师拟定的,有关婚姻的效期、你必须尽的义务、你能拿到的好处等等都载明得很清楚,只要你一签字一”千万就会先送到你南部的家。”
她手一缩,仿佛合约上有炭疽热的病毒。“大荒谬了!万一老太太一年后没事,我们不是要一直绑在一起?”那与一条毒蛇关在同一个笼子里有什么两样?
“任何投资,总是有风险的。”他抬起她的脸,轻柔无比的低哄道:“霏霏,你不用担太多心,结婚后,你照样上你的班,我照样搞我的设计公司,就算同床共枕,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碰你的,你会很安全的走出盛家,这样说,你可以放心签字了吧?”
她眼眸没有移动,怔仲地停驻在他脸上。
那飞扬的羽眉、饱含丰富语言的深目、直挺的鼻梁、总是勾扬着调侃意味的唇……这一些,不都该是令女人倾倒的元素吗?那为何眼前触手可及的他,却令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呢?而且,绝不是喜极而泣,是酸涩苦楚、前路茫茫的那种……
她任凭水气淹没视线,半张的唇不由自主地抖动着,终于,在第一滴泪滑下眼角之际,她骤然仰首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在宽敞的公寓里震人肺腑,他浑身僵硬,错愕难解。
“我怎么那么倒霉……我又没做坏事……上天干嘛要这样惩罚我……让我跟个该死的家伙连在一起……”泪珠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合约上,哀伤欲绝到令人闻之鼻酸。
他没撤走那张瞬间湿了一摊的白纸黑字,只是脸庞抽动着,面色愈来愈铁青、愈来愈暗沉,一双黑眸里尽是恼火……
第二章
她用力地搓揉已发痛的脸颊,掬起大量清水泼去泡沫,再仔细地对着镜子端详。确定不再残留一丝粉妆后,才脱去身上的内衣裤,走进淋浴间,让头上洒下的水花洗涤一日的疲累。
婚礼终于结束了。在精心设计的花海缤纷、缎带飘扬、华丽璀璨的乐声中,她一度还感染了那恍似走进幸福花园的喜悦,将深处的忧郁冲淡了一些。
但是当一桌桌敬酒答礼时,她不时接收到穿心利箭般的眼光,且发射来源都是女性同胞;再看看身边认真投入角色的新郎,不时对那些含怨毒的女性投以抱歉的微笑,她随即“咚”一声掉回幽暗的现实人生——一切都是假的,包括这个梦幻婚礼,以及她视为梦魇的新郎。
他们今晚仍然回到盛家大宅,并非她先前以为的他的单身公寓。在礼车驰向令她狐疑的方向时,新郎扬起坏坏的表情,“没办法,老太太要求前三个月得住家里。在她眼皮底下,你可要敬业一点,别搞砸了我们的计划。”
那一刹那,她兴起了一种冲动,想命令那个冒牌刘德华使出看家赛车本事,让她的生命终止在二十四岁这一年。
草草结束淋浴,倦怠感并没有消失,她知道这种心理上的疲惫会持续到这个婚姻结束,直到她重获自由为止。
她跨出淋浴间,换上睡衣,垂头丧气地打开浴室门。由于没注意到地上凸起的门槛,一个踉跄,让她结实地亲吻上一道坚硬赤裸的胸膛。她心惊肉跳地指着只穿了件短裤。
她搞不清楚是内裤还是外裤的男人,结结巴巴地道:“你……没事在这里……干什么?”
男人露出凉凉的微笑,捏捏她的脸道:“这是‘我的’房间不是吗?我正要进,我的。浴室泡个澡,你有疑问吗?﹄说完颇具玩味地扫了她全身一遍,点点头道:“你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性感和你是无缘的,你的确很适合这种娃娃睡衣。”
“盛士暐,你少给我嘻皮笑脸!”她掌心朝他胸前一击。“盛家那么大,你那里不待,跑到这里凑什么热闹!你不会要我替你唱晚安曲吧?”
他搓揉发疼的胸肌,狠睨着她道:“盛家这么大,只要老太婆在的一天,我就得和你同床异梦,听明白了没?”
“你事先可没这么说!我不管,那张床上只能睡一个人,你听清楚了吧?”开什么玩笑,她可不担心他会向她伸出魔爪,她是怕控制不了自己,半夜会起来将枕边人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