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像在自个儿家里一样,东看西看,这边摸、那边翻检一下。
“你来干什么?”亏她那么小心,一时疏忽竟泄了行踪,连自己的巢都暴露了。
“你还问我!”妮妮眨一下卷得浓翘的睫毛。“不是说好到我店里?我等了半天也看不到你人,特地丢下工作过来的。”
啊!她轻拍下额头,是有这么回事没错。那会儿肚子一痛,又发生那件事,就把跟妮妮的约给忘了。
“就算这样,你也犯不着跑来这里——”
“不过来,怎么找你?”妮妮翻个白眼。“你这个人神秘兮兮的,连电话也不肯说,怎么联络你?”
“我说过,我会跟你联络的。”被妮妮知道了她住的地方,这下子不搬不行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妮妮不买帐。“上回那批货,那客人很满意,有意再收购,问还有没有货。”
“他怎么脱手的?”食髓知味就是这样。
“这是他的问题,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妮妮根本不在乎。有点不耐烦说:“你这儿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坐的?我站得脚酸死了。”
“到厨房吧。”
她丢下妮妮,自顾到厨房,倒了一粒维他命,和水吞了。妮妮打开冰箱,看了一下便皱眉,站在她身后,看堆得一柜的维他命、营养品及口服液、胃药、胃散的,忍不住拔尖了嗓子,说:
“你就吃这个?”冰箱除了水,就是一堆瓶瓶罐罐,没有半点自然生长、有机的东西。
“你不是脚酸?哪。”她不理,指指椅子。“我现在手边没有东西,过两天我会去找你。”
“过两天是几天?说清楚,不要模棱两可。”妮妮站在厨柜前,那么多维他命,想想她们过夜生活的也需要多补充一些维生素,顺手牵羊拿走了一瓶E跟C,又把一瓶开封了的综合维他命也丢进袋子里。
她没注意。说:“这个周末吧,我得先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妮妮转过身去。“我说宋小姐,美英大小姐,你这么神神秘秘到底在防什么?”
“能不小心吗?”她皱眉。“那种事可以随便在台面上做的吗?”
不是她轻视妮妮没脑筋,妮妮有她的长处,不然她不会搭上她。但那种夜生活工作久了,把什么事都当正常,难保哪一天不会出差错。
“好吧。”妮妮撇撇嘴。“我就通知他礼拜天来,可你得说话算话,说好周末就是周末,别又放我鸽子。”
“我知道。这个周末,同个时间,我会去找你。”
“还有,照规矩,我还是抽两成。”
她点头。“你可以先把佣金扣下来。不过,照例,我要现金,不要支票,也不要大面额的钞票。”
“我晓得。”几次交易都是如此,妮妮习惯了。“我会把钱装在布包里。你也真奇怪,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落伍,一张支票多省事,反正也查不出来!”
错了!只要有“纪录”,没有查不出来的。她不要落下这么一截尾巴,洽自己惹麻项。
“对了,”她没笑容。“不管有什么事,你以后都不要再到这里来,听懂了没有?”虽然她非搬离这里不可了,还是得警告妮妮一下,省得她故态复萌。“你要是再犯,我就找别人,反正我不一定需要你。”
“知道了!知道了!”哼,过河拆桥啊!妮妮扁扁嘴,但也多少明了自己犯了忌。她们不是什么姐妹淘,实在她知道愈少愈好,她只是中间人,替她转手而已,她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不过,我说,你这些不会都是些来路不明的货吧?”却还是管不了多嘴。
她只是抬抬眼皮。
妮妮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也是,要是清白货,哪还用找上她,要她这个中间人转手?!
“算我多嘴,当我没问过。”妮妮摆摆手。
她没吭声,也没意思回答。
找上妮妮,也许是她一大失策——她竟不懂行规犯忌地找上她这里,她的行踪完全暴露了!
看样子不能再跟妮妮合作下去了。他们应该不会知道有妮妮这个人,但小心一点总是不会错的,她没有本钱下这场赌注。
等这个周末,把手边的东西一次脱手后,就该摆脱妮妮,不能再跟她牵扯上任何关系。
或许,又到该离开的时候……
二
都说小报记者无聊,成天追在名人、明星屁股后面,挖些没有营养的八卦,但看的人要不无聊,他们这些八卦还有人看吗?骂他们什么“狗仔队”,要都不看不买,销路不好,他们这些狗仔队哪还要那么拼命干什么!
商场利益就是这样嘛,没什么大道理,有需自然有供,有求自然有应!
“啧!马雄,又是你!”后脚跟被人踩到,对方倒先发制人,一副嫌他碍路。
“就是你马雄老子,怎么样,不成吗?”马雄斜起一边粗眉。
“你还追在那些女星的屁股后啊?”
“你呢?”马雄斜起另一边粗眉。“还不是追在哪个议员、委员的屁股后,舔他们的屁眼!”嫌他堕落,浪费时间跟在哪个女星屁股后,追她们到饭局、泡吧的;他们追那些搞女明星,跟女明星瞎泡的委员、议员、大老板的小道消息,跟他有什么差别?靠!还不是都一样大半夜蹲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偷拍一些镜头。
那人闷哼一声,没再回嘴,悻悻地走到一边。马雄也哼一声,吊吊眉,丢掉手上抽的烟,踩熄,嘴巴嘀咕着,不干不净地走开。
“怎么了?”那人的同伴问。
“还不就是那个马雄!”那人轻蔑的喷口气,撇嘴。“那家伙特没节操,只要有钱,什么屁他都挖、都跟,没新闻也硬是拍些烂照片哄出新闻。”
“他们那些特约的就是这样,运气好让他们碰巧拍到‘好照片’,不准卖出个好价钱够他吃穿大半年,不挖些八卦,你要他拍什么?”
“但那家伙——”那人摇摇头,仍很不屑。
“好了,好了,我们干我们的,反正跟他不相干。”
这些话要传到马雄耳里,说不准又一阵冲突。他们不齿,马雄可也看这些家伙不顺眼,一边咒骂、一边走开远离这些细菌。
“混蛋!全是一些没鸟蛋的家伙——啊!”太专心咒骂,没注意四周情况,不防擦撞上一旁路人。
“小心点!你——咦?!”他脱口就气冲冲,抬头看到被撞的人,讶叫了一声,半张开口,指着对方,说:“嘿!你、你不是朱云吗?对!就是你!我记得你——”
那女人微蹙眉,一言不发,很陌生地看着他;肩膀微拱,有点紧绷感,呈一种准备状态,一碰她就会弹开,随时会转身跑起来似。
“是我啊!马雄!你忘记了?我跟你在芝加哥××学院同班了半年,老同学,你不记得了?”愈说愈兴奋,嗓门越大的马雄,一副“他乡遇故知”,一头热起来。
那女子——叫朱云的,张大眼看着他,似乎努力在回想,想捕捉一点蛛丝马迹,表情一点都不热切,甚至有点木然。
“你说你叫马雄?”看她的神情,有些不确定。
“对啊,马雄。他们都叫我‘马’——去!好好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被‘骂骂骂’的乱叫,都给叫成一头畜牲!”说到最后,马雄挥挥手,悻悻地。
看他那悻悻咬牙切齿的模样,朱云脸上隐起一抹笑意。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没错……她在芝加哥那间社区学院没待太久,马雄跟她修了某堂相同的课,不过,她并没有跟他说过话,跟他并不熟,没想到他会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