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阮婕妤如坠地面。
她霍地睁开眼,发现已是旭日初升之际。
刚才发生的一切恍若作梦,感觉却又那么真实。
她轻轻下了床杨。
筱裳呢?她望着空空的床位若有所思。
她已经接连几日未看到她……
算了,哪管得了这么多事?
眼下最令她感到困扰的,是该如何取得香薷明珠。
怎样开口敦他舍去长生不死,甘愿做一名平凡人?
若是这般刻骨铭心的爱情敌不过长生的诱惑,敦她情何以堪?
她怕这只是她要来的温柔,而不是真爱。
她输不起,输不起整颗心!
没有爱过的人,永远不明白害怕失去的感觉,那是怎样的恐惧与悲哀啊!
烦扰的思绪使她的意识一而再、再而三地混乱着。
梦中,他那渴求永生的狰狞面孔似乎就在她眼前,宣告爱情的逝去。
这梦,是不是事实的前兆?暗示着她现在的幸福只是太阳下七彩炫丽的气泡。
一旦泡泡破灭,人心亦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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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你总是心神不宁。”殷胤翱放下手中的毛笔。
“是吗?”阮婕妤摇头。“我……”
话末说完,便已被一阵重重的敲门声打断。
殷胤翱微微蹙眉,但仍然上前去开门。
门一开,猝不及防地,一道苗条的人影因木门的突然打开而重重摔到地上。
一看见来人,殷胤翱眉头不禁锁得更深。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殷胤翱淡淡地说,却掩饰不了语气中的厌恶。
阮婕妤转过头来,直直地望着地上的人儿。
只见阮筱裳踉踉呛舱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满足不堪的污泥与泪痕。
“婕妤。”她没有望向殷胤翱,而是对着阮婕妤说话,声音沙哑而疲惫。
“出去。”阮婕妤轻声说道,似乎不是在赶人出去,而是像在商量一件什么事,温和而轻柔。
“我……”她略略张嘴,尴尬得说不出话。
“我说了,出去。”阮婕妤冷声道,这回带有几分不耐烦。
“原谅我!”阮筱裳突然往地上重重一跪,登时泪如雨下。
阮婕妤身子微微一颤。
她是何等骄傲的人,而今却为了得到她的原谅而下跪,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现在才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吗?”殷胤翱漠然地谴责。
阮筱裳没有答话,只是不停地流泪,似足要把一生的泪水流光才罢休。
饶是如此,她仍旧看着阮婕妤,眼中尽是愧疚。
阮婕妤轻轻别开头,索性闭上双眼。
这一切都是圈套!她试着说服自己,不去理会阮筱裳。
“我知道我不应该奢求你的原谅……是我伤你太多。”她无力地垂下头。
阮婕妤背对着她。
她不能心软,难道她这么简单的请求,就可以抵销所有她做过的一切吗?
“但是,我还是要跪在这里,因为我想得到你的原谅。”她双手支地,泣不成声。“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我……不要失去我唯一的亲人,我伤你太多太多……对不起……”
曾经有多少次,她望着这个称之为姐姐的人,希望从她的身上找到一点亲人的感觉。
曾经有多少次,她以不可置信的神情望着她的所作所为,换得的,却是她嘲弄的笑容。
当时的她只感到痛心。
其实,只要当时她肯说一句对不起,她就会原谅她,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如今,她早已心灰意冷。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她拼命睁大双眼,阻止泫然欲滴的泪水。
“我们终究是血脉相连……只要你原谅我,我会弥补你受的苦……我会……”
“不。”阮婕妤感到喉咙一片火辣。“正因为我们血脉相连,所以我绝不原谅你!”
若是让不相千的人这样对待,或许她并不会伤得如此重。
但,阮筱裳不同,她曾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然而,希望一次次的粉碎,那是撕心裂肺的痛……痛到……已然麻木!
当时没有杀她,已是一个错误。她还没有笨到要重蹈覆辙!
“好,我走。”阮筱裳绝望地说。“如果这样做,你会快乐的话。”
阮婕妤没有说话。
阮筱裳勉强站起身。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殷胤翱,望着她惨白的脸色,没有任何动作。
这件事,他没有权利插手。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像是失魂般,阮筱裳如破碎的布娃娃,蓦然倒地。
“筱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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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暮云叆叇,笼罩着黑夜,迷乱着心神。
一灯如豆,床上人儿紧抿双唇,脸色惨白得不似人。
“她是几天几夜餐风宿露,所以才体力透支,以致昏倒。”大夫抚着花白的胡须缓缓地道。“待老夫开几帖安神养身的药,服用后,再过几日便可完全康复。”
“大夫慢走。”殷胤翱拿着几两碎银朝大夫手中塞去。
“好说,好说。”大夫呵呵笑道。
送走大夫后,殷胤翱再度回到床边。
“我应该原谅她吗?”阮婕妤坐在床边,望着昏睡的阮筱裳。
“我不知道,只有你能决定。”殷胤翱搭上她的肩。“如果你不恨了,那就原谅她吧。”
不恨了?“说不恨她是假的,可我并不想恨她。事实上,我一直念着这份亲情,但……”她轻叹一口气。“我不是神,我没有善良到可以就这么原谅她而不计较,我没有那种胸襟,也没有那种气度……不,不要叫我不恨她,我会动摇,我真的会动摇。我知道自己也许并不那么恨她,但是我真的很怕,很怕……”她摇着头,像想甩掉什么。“我怕我原谅了她,她又会来伤害我,我已经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殷胤翱凝视着她良久,未了,似好笑又似无奈地叹息。
“我不会叫你恨她,亦不会叫你不恨她。”殷胤翱平静地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能介入,所以不能管,更没有资格管。你就清楚地看看,看你的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我的心?
她望着躺在床上的阮筱裳,迷茫的双眼渐渐变得澄清。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的神色变得平静。
“我们得去熬药了。”他挑起房帘,笑着对她道。
“嗯。”她立即而站起身。
希望这次……她的决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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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盆中盛放着冰凉的冷水,阮婕妤不停拿布巾在水中搓洗着。
床上的人儿痛苦地呓语。
“为什么会这样?竟然得了风寒。”阮婕妤蹙着眉。
“大夫说这是几日餐风宿露,以致寒气人身。”
“庸医。”阮婕妤毫不客气地啐骂。
“婕妤……”床上的人儿眼睫微动,声若游丝。
“休息吧,我会照顾你的。”阮婕妤将冷布敷上。
似乎服下定心药,阮筱裳没再说什么,沉沉睡去。
阮婕妤则开始一夜忙碌的照顾——熬药、喂药、换布、擦汗……
终于,在第二日,阮筱裳的病情终于好转许多。
而一夜无眠的阮婕妤,看起来憔悴不少。
“婕妤。”阮筱裳此时已可以起身行走。“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也许是吧。”她豁然一笑。“我想,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毕竟……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