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就是太早了些!”仿佛有着满腔的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宣泄,红玉将脚儿一踩,大统铺也不去了,奋力推开青漠,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姑娘!”
红玉奋力跑着,心跳鼓着,气息喘着……
“姑娘!”
她知道有些视线正惊讶地瞧着她的举动,如此脱序又失控的举动!
“姑娘!”
南方来的文静闺女形象消失殆尽,现下像什么?疯婆子?还是泼妇?
“姑娘!”
不、不!别喊了,别再喊她了!她不听,不要听啊!
后是脚跑累了、酸了、软了,她身姿跟着一软,倒在雪地上。
“姑娘!”从后面追上来的青漠瞧见这一幕,简直是吓坏了,“你怎么样?没事吧?”他伸手欲抱起她。
“不!不要!”红玉突地大声喊了起来,扭动着、挣扎着。“别碰我!好脏、好脏的!你别碰我!”
“姑娘,你吓坏我了!”青漠用力抱着挣扎得有如滑溜鱼儿的红玉,心下也狠下了一个决定。
他抱着她,不往主屋方向,反而是往就近一株树走去,将她放下并用双臂抵着树干,阻止她再逃。
“咱来把话说亮,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他逼近的脸庞惊魄十足,红玉闪不过,也不想闪了。
“姑娘,我这个可恶的男人很耐性的,你打算这般同我耗多久?嗯?一个下午?一整夜?再一个日?”明明是威胁的言语,他却有法子说得亲昵十足。
“可恶!”红玉气不过地骂道。
青漠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默认地挑了挑眉,绿眼却没因此松懈地盯着她。
现在,他什么都没做,就仅仅是这么地盯着她。
“别……”红玉受不了地低下脸庞,“请别这样看我。”
“怎样看你?姑娘。”
“好象……好象在瞧一个完美又纯洁的……不是的!我不是的!”
“姑娘,自然没人是十全十美的,可在我的眼中……”
“不!我是说……”红玉激动地阻去他想要表达的言词。“我是说……”
青漠瞧她又颓然下去的模样,心下飘过一阵恶寒,但他不吭声。
“我是说……”红玉在深吸一口气后,蓦地背转过身,将额靠在树干上,感觉他的手轻触到她的肩头,便稍稍挣动了一下。
“不!先别动我,我……我……”她再深吸一口气,才说道:“我并不是完美的……也不纯洁……”才说这两句,那原本按在肩头上的手似乎就僵了一下。
“我……我虽然真的是出生在书香世家,也识得几个大字,可……可没能守好自己的贞洁……饥荒……连口饭都没得吃,我……我就自愿入了红楼……”她吸气,吸气,再吸气,“我十四时就当了娼妇!”
更糟的是,长年饥荒让她连娼妇都做不下去,只得将自己卖到关外。
静,好静呀!
红玉全身发抖,不由得苦苦一笑。
他……没反应是吗?或许这就是对方能给的最大、最良善的反应了吧?她感觉青漠的手由她的肩头离开。
“你……瞧不起我,是吧?”与其说红玉在问青漠,不妨说她是在问着自己。“也是啊!女子首重清白,所以我根本不是老夫人眼中那个守礼的大闺女,更配不上大少爷……呵呵!实话说一句,我哪配得上谁呢?配得上谁呢……”
心,是不是在一分分凉、一寸寸死去?否则为什么她会这般的冷?
这种冷……是她第一次接客时的感受呀!一模一样的,她咬着牙关承受了那一切,告诉自己那是取得存活的代价,也一并断了日后所谓成亲生子的可能。
所有在红楼中接客的姑娘都得服用药草,以避免怀孕,吃久了场身,怕是一辈子都无法生出娃娃来。
在红楼时,她很是感谢着自己的不孕,如今……如今倒像是永不能脱身的缠咒!因为她无法想象拥有一个绿眼可爱的孩子……
身后一直没声没息,红玉不敢一下子就回头。怕什么呢?怕心再狠狠地死上一回吗?
“姑娘。”
等她终于慢慢转过身,头低低的看见那双没移动过半分的男性皮靴,她也同时听见鞋子主人的声音——
“你的故事讲完了吗?”
呃?红玉没料到青漠居然会这般的问,迅速又吃惊地抬头,看见他挤眉又弄眼的。
“故事讲完了,咱们就回去吃饭吧!现下赶回去,饭菜应该都热着。”他朝她伸出手。
“你……我……”这算是怎般的反应?红玉犹豫着要不要将手伸出去,青漠就已经主动牵起她的手。
“快点!我可没耐性再听你说些早八百年前就该忘记的事!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喳呼了。”
“你……你刚刚没听清楚吗?我以前是……”
“欸!姑娘,我耳力好得连现下三丈外的鸟儿在叫都听得一清二楚!”青漠不耐她仍旧瑟瑟缩缩的态度。“以前就以前嘛!要不要我告诉你我十五岁时便有多大能耐?能同时在床上一口气让两个姑娘……呃!肉软筋酥……”
红玉霎时脸红了。他的这般态度是在表明着什么吗?是不是在说他完全……完全不介意她的……“以前”?
世间上真有男人这般宽心阔肚,当真爱她……爱到这般地步?
“你……我再问你一次,你真不介意我……”
“你好吵哇!”青漠故作不耐地大吼一声,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吻个过瘾,等放开她时,她那醉沉沉的模样让他的男性自尊臭屁不已。“倘若我都不介意你的‘以前’了,你又何必拿来说嘴?”
以前就以前吧!早在她踏出山海关,想将自己的人生重新来过时就该忘了,全忘得干软净净,全忘得干干净净不剩渣儿了……
红玉陡然挺直背脊,那精神起来的模样,让青漠微微一笑。
啊哈!这下子,他敢说姑娘心中那不必要的魔障肯定散了,就算还没全散,也薄弱得决计不是问题了。他的求亲可成了!
“青漠……”有些太过甜蜜蜜地,红玉突然唤着他。
“欸,什么事?”青漠心情大好,真的是大好啊!
“好不好告诉我,你怎么这般厉害……才十五岁就可以让两个姑娘同时为你……肉软筋酥?”原来,太过甜蜜的底下,是一股不寻常的、风雨欲来袭的清帐意味呢!
“呃……这个……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可是我想听嘛!你不也听了我‘以前’的事吗?”
“呃……这个……这个嘛……”
***
燃起一把把的焰光,犹如点缀珠宝似地,“哈德林斯”在深沉的夜色中热闹地发光。
为了象征吉祥,妇女们做出美丽坚实的冰灯,让这些晶莹闪耀在深蓝色的穹苍之下。
除夕夜,星雪灯火,种种光芒交织出欢喜又优美的情调。
“好好玩……”
在晚宴上多喝了几杯,火儿整个人都是醉的,笑容比那些光芒更加璀璨。
她同着瀚天坐在首席,瞧着人们豪饮、高歌、交谈、划拳;分牧场那儿也有一支队伍回来了,在这除夕夜中给牲口们举行着“认家门”的重要仪式。
桐月夫人笑呵呵地接过分牧场最后出生的小马儿,抚摸一番后再交给自己的长子和长媳。
火儿偎在瀚天身旁,看着瀚天抚摸小马儿的平和神情……
呵呵!她爱瞧得紧,他真的好好看喔!
“来!多摸几下,火儿,你也伸手摸摸吧!”桐月夫人插嘴道,“这是吉祥事儿,小马儿是生命力的象征,多摸个几把,好早些生个孙儿给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