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十点,贺家的厨子在餐厅里备好了“早午餐”,由于这个家里的“成员”作息不一,于是厨子得随时供应餐点,早起的人吃早餐,晚起的就吃早午餐,但必须在半个小时前先打电话到厨房来告知。
贺司令和兰蒂一起下楼用餐时,发现餐厅的长桌上备有三人份的餐点,两份置于长桌左侧的是他点的,而另一份在长桌右侧的一定是为那个小醉人儿准备的。
真是不巧啊!他们得一起用餐,他眼眉间有抹嘲弄的笑意。
“为什么摆了三份餐具?还有别人会来吗?”兰蒂挽着贺司令的手臂,吃惊地问他。
“也许吧!”他坐到自己的位置。
“早知道我就穿整齐一点再下来。”兰蒂坐到他的右手边,尴尬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说。
贺司令一点也不以为意,按了桌上的钤,仆人立刻前来为他们倒咖啡,送来刚出炉的香草面包和刚起锅的培根、火腿,还有中式稀饭、小菜……
他自在地享用,心底竟是很想见到“她”出现。
千寻宿醉醒来,只觉得饥肠辘辘,她坚持从头到脚洗掉一身的酒味才下楼,她隐约记得昨晚不知为何和贺司令吵了一架,也记得自己买了酒去了墓园,她请求死去的贺麟允许她找回原来的自己,其馀还发生过什么事她一点也想不起来。
她换上昨天买的白色碎花洋装,并没有把长发疏成髻,而是放任它们飘散在背上,独自下楼,打算在餐后好好安排活动。
下楼后,仆人交来一迭书信,她接在手上,低着头一一看过,有慈善基金会的募款餐会活动通知,有精品名店的时尚派对,有妹妹捎来的家书……
她边走进餐厅边拆开家书看,妹妹千夜说她在台湾一切顺利,今年一定可以考上大学……她太过专注的看信,没留意餐厅里有人。
“早啊,继母。”这沉如夜魔的讥笑,令她惊诧地抬眼,霎然止步。
坐在主人位上的贺司令身上只有一件黑色长裤,他打着赤膊,一身古胴色肌肤和精实的肌肉线条,深具男性的粗犷味和性感。
他炯然的黑眸仍是带着不怀好意的嘲笑,而她的双腿竟微微地发颤,脸上冒着热气。
“她是你继母?”兰蒂不可置信地问。
千寻并不认识他身边那个穿着黑色低胸蕾丝睡衣的美艳的女郎,想必是他的女友,他们一定是在家里厮混,然后把共享的餐厅也当成起居室了!
他是想让她感到难堪吧!
她是很不自在也很困扰,很想干脆掉头就走,把餐厅让给他们,可是她快饿扁了!
“夫人,您的餐点马上就到。”一旁的仆人颔首对她说。
她点了头,故意装作对他们视而不见,走到自己的位置;在经过他们身边时,一股女人身上浓郁的香水和男人的汗水交杂的气味,隐约飘上她的鼻息,毫无预警地,她身上的某处居然变得紧绷,心起了古怪的骚动。
她惊骇,感到可耻,猛然低下头,拒绝去感受那股不寻常的暧昧,可她禁不住地受牵动,脸更热了,赶紧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连头都不敢抬。
“对不起,伯母,我失敬了,我还以为你是司令的妹妹呢!”兰蒂真的不敢相信,她只听说过贺家老爷已去世,并不知他还有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夫人。
千寻依旧是不说一句话,紧握着手上的书信,感到无措。
兰蒂见她不语,以为她很傲,俏悄对贺司令使了个眼色,但她的男人可没注意到她的眼色,他盯着那位小继母看,那炽热的眼神令她很意外。
“夫人,这是为您特制的草莓蒟蒻冻和香烤奶酪塔,待会儿还会有您最爱的小蒸饺。”仆人送上一堆美食。
千寻悄然抬起脸,视线弧度只注视她餐盘里的食物,她执起精致的银制汤匙,挖了一匙草莓蒟蒻冻送进口中,甜甜的香气在她口中流转,那软溜滑嫩的口感,竟像一瓣诱人的舌探进她的口中,幽密地在她的舌上滑动,惹得她心神荡漾……
她在想什么!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到,快快将之咽下。
贺司令咬了一口充满嚼劲的香草面包,双眼直盯着正前方的纤柔身影,他玩味地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完草莓冻,放回银匙,直接以手拿了奶酪塔,唇轻吮去塔内的香甜奶酪,舌轻舔沾在唇上的饼屑,同样是小口小口的吃着奶酪塔,优雅的模样中似乎还透露着一份小小的满足。
他饶富兴味地看着,嚼在口中的香草面包的天然香气不断散开,这样淡淡的香、淡淡的甜,惹得他忆起她发间的香氛……
处女!她是吗?
这两个字带给他无限迷思,她是否还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
他眸光深邃地瞥着她,她吃完了第一个奶酪塔,没有再伸手拿第二个,竟像猫儿似的吮了吮自己的手指,这有点天真又有点迷人的动作,教他的胸口紧绷到泛疼。
他别开眼,放下手中的香草面包,执起咖啡杯啜饮,让咖啡理性的香气阻止自己异常放肆的心思。
“我吃饱了,给我一杯清茶就好了,不用再上菜了。”千寻以餐巾轻拭唇瓣,交代仆人。
“可是夫人,还有小蒸饺呢!”仆人倾身倒茶,顺便小声地提醒。
“我真的吃不下了,帮我留到中午,我饿了再吃。”千寻维持庄重却不失亲切的态度。
“是。”仆人倒好茶,退到一旁。
贺司令没看她的人,却把她的话全听进了。怎么他以前从没发现她说话的声音细细嫩嫩的,就像撒了糖的松饼,略带甜味还有些孩子气?
他知道她正在喝茶,没一下便起身,他冲动得想抬眼看她,但他克制住了,直到她走出餐厅,他都克制着自己想搜寻她身影的冲动,心却因她走掉而空了。
“你喜欢她对吗?”见他的“小继母”上楼回到房间,兰蒂满腹的妒意再也忍无可忍。
“你在胡说什么?”贺司令神情一凛。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你对她有心。”兰蒂打破醋缸子。
“住嘴!”贺司令厉声制止。
“为什么怕我说?因为她是继母,是你不能喜欢的人,对吗?”兰蒂精明,不难看破这点,但她因妒嫉而忘了自己的身分。
“别太得寸进尺了。”
“不,你知道我说了真话。”兰蒂本以为把话摊开来说,说不定还可以加深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却不知已踩到地雷了,
“滚。”他神情冷硬地推开她。
“什么?”兰蒂愕然。“我不过是猜想你对她有意思,你就要赶我走?你不安抚我,也不对我解释你刚刚为何一直看着她吗?”
安抚?解释?他眼中透着一抹冷光,唇上露出讥笑,他何须浪费时间去理一只胡乱叫嚣的母鸡,让他看不顺眼,她就只落得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滚蛋,他不愁没女人。
“还有,别再踏进这屋子一步。”他毫不赘言,迳自出了餐厅,走向书房。
在关上书房门前,他听见兰蒂泼妇般的喊了一句:“你们不会有结果的!”接着她还绝望地哭了起来。
贺司令唇上的冷笑更添凛冽,进了书房,关上门,独自点了烟大口大口地抽.
也许兰蒂真的说中了他的心事吧!但他宁可不要真话,不去承认,更不接受。
有些情愫只能放在心底,说出口反而成了污蔑!
只要不说破,就没有人可以在他身上加诸礼教的大枷锁;只要永远压抑,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感情曾经为某人起波澜。